第329章 脂粉
岑相宜可是堂堂正正的千金大小姐,平素裏雙手不沾陽春水的,這會兒就會為了她親手去調香?
那調香可不是什麽簡單的事情,光是想一想,便覺得工序複雜,十分難得。
“你送的這兩個我也很喜歡。”
晏昭昭笑眯眯地收下來了,這兩件東西要心意有心意,她心裏其實已經很滿足了。
兩人將各自給彼此準備的禮物都交換了一番,時辰也差不多到了,便可以上中午的席麵兒,一同用膳了。
這是今日也許不是個出門會麵的好時辰,兩人才剛剛將自己的東西放好,等著席麵兒上上來的時候,又聽到外頭吵鬧起來。
“你老實點告訴我,方才大長公主的女兒在哪個廂房裏頭?”
這又是那梁秀珠的聲音。
這人怎麽這樣陰魂不散?
剛才她不是還灰溜溜地走了,這銅雀樓可不是梁秀珠想來就能來的地方,怎麽這會兒就登堂入室,還敢在雅間兒的走廊裏問她的廂房在何處了?
岑相宜也很顯然聽到了梁秀珠的聲音,滿臉的厭煩:“這人怎麽這麽煩啊,時時刻刻都能看到她?平素裏在太學的時候就覺得她甚是煩人討人厭了,想著在外頭總不會碰見她,這會在外頭竟然還能碰見她,真是倒了大黴了。”
經過剛剛在門口發生的事情,晏昭昭對這個梁秀珠也沒有一絲的好感了,聞言十分讚同地說道:“是了,剛才我在門口碰見了她,此人說話不著邊際,又十分粗魯,還動手打人,沒有見過她這般煩人的人,口口聲聲說自己是高句麗的公主,也不瞧瞧自己,在咱們這兒有沒有這樣的身份?”
這話岑相宜簡直再讚同不過了,她一聽晏昭昭的話,就知道這梁秀珠多半是和昭昭起了衝突,便問道:“方才你和她在門口起了什麽爭執?”
晏昭昭一五一十的將事情經過告訴了岑相宜。
“這可將是將我都聽樂了,她梁秀珠算什麽東西,也可以與大長公主相提並論了?大長公主在外頭拋頭顱灑熱血,才有這今日在大羲朝裏的崇高地位。
她梁秀珠一個被自己國家送來當質子的公主,隻是陛下寬宏大量,平素裏忍著她罷了,她倒還在這裏輕狂張揚,不知道的恐怕還真以為她是什麽堂堂正正的公主了。”
岑相宜簡直嗤之以鼻。
“罷了,此事倒也不必太說,如今襄城之中的貴女還有哪個不知道她是個胡攪蠻纏的東西了?
隻是我覺得好奇,方才才鬧了這樣的事兒,銅雀樓的掌櫃多半是不肯叫她進來的,我聽說她平素裏來銅雀樓月隻肯吃白食,銅雀樓怎麽會放她進來?
怕不是多半有人看不慣咱們兩,來銅雀樓的時候順帶帶上了她,隻顧著膈應惡心咱們罷了。”
晏昭昭說道。
被這梁秀珠這麽一攪和,晏昭昭也覺得失了興致。
今日看這銅雀樓的席麵兒,雖說一派光鮮亮麗,隻是看了之後也覺得不過如此,再加上今日在銅雀樓的遭遇也屬實沒意思,呆久了隻覺得煩悶,一點兒也不想吃這些席麵兒了。
“來,今日這個梁秀珠多半是有人帶進來的,不找著咱們倆兩個定然誓不罷休。咱們再在這銅雀樓裏呆著,說不定就給她逮了個正著,到時候飯沒吃成,還惹了一身腥臊,咱們還是走吧。”
岑相宜當機立斷,直接就站了起來。
晏昭昭也覺得她這話說的有理,輕輕地將門擰開了一條縫兒,便瞧著梁秀珠去了一邊的方向大吼大叫著,她便招手將外頭伺候的侍女喊了進來,將和一桌兒幾乎還未動過的席麵兒價錢都付了,然後吩咐她將這些菜式都打包起來,送到城南的貧民窟去,也省的浪費食物了。
“你方才在外頭,應該也瞧見我個身材高挑的丫頭了,等一會兒她回來了,你便叫她去城西的鳳翔居來尋我。”晏昭昭吩咐道。
她們這般走了,去送岑六回去的明九可不知道。
要是她回來找不見自己,指不定心中覺得多慌亂呢。
那侍女點頭應好,晏昭昭也已經將剩下的錢付了,便拉著岑相宜的手,悄悄地就跑了。
那梁秀珠還想在銅雀樓裏逮著她,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城西的鳳翔居也是個用膳的去處,不過鳳翔居隻做素食,裏頭的菜式就是算是寫著葷菜的菜名兒,也皆是是麵粉蔬果做的,手法一絕,同樣好吃。
之前定的銅雀樓,也不過是晏昭昭習慣了在此處請客宴席,更何況銅雀樓地理位置甚好,岑相宜從定國公府過來也近。
不過現在銅雀樓是個最無聊的去處了,晏昭昭還是直接帶岑相宜去鳳翔居的好。
那裏清淨,而且鳳翔居的老板是個清貴之人,一日裏隻定二十桌席麵兒,除了手裏頭有他送出去的令牌之人,誰也不能強行進來。
正巧了,晏昭昭手裏頭正好就有這樣一塊兒令牌,所以今日帶岑相宜去鳳翔居用膳,是再合適不過的了。
群芳園的馬車叫明九帶了去送岑六回去,兩人便一同坐了岑家的馬車,那梁秀珠多半還在銅雀樓裏大鬧呢,但晏昭昭與岑相宜這會兒都已經去了鳳翔居了。
銅雀樓裝潢大氣富麗,這鳳翔居便更加清淨寡淡些,做的是那如同江南園林一般的景致,小橋流水人家,每一個定了席麵兒的客人都有一個單獨用膳的院子,院子門也能夠關上,院子裏做了江南造景,風景秀麗,又相對私密單獨,也是個好去處。
岑相宜到了之後,說自己身上有些不舒坦,要去更衣,晏昭昭便讓她去了,自己在屬於她倆的那個小院子裏的湖心亭之中坐著,慢吞吞地等岑相宜回來。
隻是今日多半注定是個不平之日,她就是在湖心亭裏頭端坐,卻隱約聽到隔壁傳來女子的哭喊聲:“你放開我!好好的說著請我來用膳,今時今日就這樣對我動手動腳,來人,來人啊!”
“小娘們,你是什麽身份的東西,請你過來用膳不過說說罷了,你不會還當真了罷?哥兒幾個是什麽意思,你自己平素裏心裏頭明白,別揣著明白裝糊塗。”
那幾個公子哥兒笑的聲音不小,大約是因為晏昭昭這頭和他那頭挨的近,共用了一堵院牆,所有聲音格外清晰。
“你是個什麽攀附富貴的東西,咱們襄城還有誰不知道麽?小小一個下堂婦,還是個罪臣之女,仗著自己有兩分姿色,支起來個脂粉攤子,一日日在街邊賣笑,勾引的是誰家的人呐,自己心裏不清楚明白?
原就是花錢就能買到的娼婦,這襄城裏頭誰不知道你是個見了錢就走不動道兒的下賤破落戶兒,好了,別在這兒和貞潔烈女一般吵嚷了,這一百兩拿去,就當是咱哥兒幾個今天請你來玩玩兒的辛苦費,你且拿著就是了,閉上你的嘴!”
撲通一下,就有一袋子重物落地的聲音,大約就是他們口中的一百兩吧。
那一百兩扔下去,那女的果真就不哭叫了,叫晏昭昭聽得實在無語。
真是世風日下,可這是人家的事兒,她也管不著,也懶怠管,幹脆叫人給自己換個院子,眼不見為淨罷了。
幾人在這兒調笑,晏昭昭還隱約能夠聽見這些聲音裏有個似曾相識的聲音:“許兄,林兄,這般做興許不大好吧……這也好歹是前任閣老的嫡親孫女,我小時候還和她一塊兒讀過書呢……”
這個聲音一傳出來,晏昭昭往外頭走的腳步已經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
他說什麽?
前任閣老的嫡親孫女?!
那不是就是林倩青?
晏昭昭知道這件事兒,因為福王作亂的事情牽連甚廣,那位前任閣老和福王的關係不淺,所以在福王倒台之後,直接就被女帝褫奪了官位,全家都沒為奴籍了。
林閣老的孫女兒林倩青那會兒應該是剛剛新婚,原本是離了林家,不受牽連的,但出了這檔子事兒,她夫家哪敢再要她,自然是急急忙忙的逼著自家兒子和林倩青下了堂,將她逐出了夫家。
林倩青昔日是金貴的林家大小姐,堂堂當朝閣老的嫡親孫女,原本是金尊玉貴的身份,哪裏料到還有這樣的事兒?
林倩青一個千金大小姐,如今又頂著個罪臣之女的名頭,林家的男丁都被充了軍,發配到邊疆去了,家裏頭的女眷也全都沒為官奴,入教坊司去了,她哪裏還有家可回?
這也屬實就是沒了辦法,為了糊口,林倩青便在襄城東門的一個小角落裏,變賣了自己身上的錢財首飾,支起來一個脂粉攤子,勉強糊口。
隻是她究竟是做的脂粉生意,還是皮肉生意,晏昭昭就不知道,也不感興趣了。
不管是她天性使然,還是後天沒了其他出路被迫為此,那和晏昭昭也沒有什麽關係,晏昭昭渾然不在乎。
但是上輩子在福王倒台之後,也同樣發生了這樣的事兒。
林倩青被一群公子哥兒帶到暗處欺辱,不堪受辱上吊而死。
而晏昭昭的三皇兄被卷入到這件事情之中,徹底和皇位沒了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