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水泡
晏昭昭那邊還並不知道琮陽公主夢魘的事情。
她被南明和背著回去,一開始覺得有些別扭,後來又覺得,這滋味實在是叫人萬般懷念了。
晏昭昭小的時候很纏著南明和,總是要南明和抱抱她,亦或者是要南明和背著她到處亂跑,後來晏昭昭長大了懂事兒了,知道自己做的這些事兒興許不大地道,倒是一個字兒都沒說,再沒叫南明和背自己了。
這時隔多年的一背,當年她和南明和也是這樣青梅竹馬兩小無猜。
幼年的時光常常無憂無慮——當然,盡管這個無憂無慮很有可能隻是晏昭昭一個人——他們總是形影不離地在群芳園裏四處玩耍。
如今似乎什麽都沒有變,卻又似乎什麽都變了。
碧雪館去素問軒的路,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南明和背著晏昭昭走了大約一刻多一些許,便成功將晏昭昭送回到素問軒裏頭去了。
紅袖方才是被南明和帶去碧雪館了,如今在素問軒裏得臉的,正是昔日晏昭昭的貼身“保鏢”——明九。
明九似乎對自己的丫鬟身份十分適應,公主也已經教導過她,雖是暗衛出身,但伴在晏昭昭的身邊,便要學會藏拙,身上的武學還有本事兒,輕易是絕對不肯叫別人看出來的。
若是早早地被人看出來了,那她的丫鬟身份就沒有任何助益,還很有可能被人一把就揪出來了。
暗衛做丫鬟,就要做個普普通通看上去沒有任何問題的丫鬟,這樣才能夠叫敵人放鬆警惕,根本就不把她放在心上,等在必要時候,她才能夠發揮出來自己的用處。
這道理,看來明九是吃透了。
她的衣裳和紅袖沒有任何分別,不過年紀比紅袖大些,梳不了姑娘家的發髻,便學著琮陽公主身邊的翡翠碧璽鬆子鬆石姑姑一般,直接挽了頭。
至於她身上,如今渾然是看不出來一個學武之人的氣息,看上去與這院子裏頭的姑娘並無任何區別。
明九原本應當在替晏昭昭收拾衣箱,聽到聲音便放下了手裏頭的東西,急急忙忙地迎了出來。
她一出來,就瞧見南明和背著晏昭昭。
仔細一瞧,明九忍不住大驚失色,趕忙地將晏昭昭接了下來,將她抱著放到了素問軒院子裏頭的繡墩子上,一邊問道:“這是怎麽了?姑娘不是去宮裏頭赴宴麽,怎麽如今弄的這樣狼狽?這是出門去赴宴去了,還是去被賊人給抓走了?”
不怪她驚愕,這時候晏昭昭的樣子確實是有些淒涼。
晏昭昭出門時候的光鮮亮麗已經渾然不見了,簇新的衣裙這會兒破破爛爛的,頭上原本整整齊齊的珠花也掉了一朵,原本精致無雙的妝麵也毀了個幹幹淨淨,大約是因為她心中著急,額頭上出了一頭大汗,臉上的妝都花了,一張臉就像隻小花貓一般。
這是怎麽了,怎麽好好的皇宮裏頭還能夠和打仗一般?
漂漂亮亮地出去,倒沒想到這樣狼狽地回來。
明九也很快反應過來了,晏昭昭興許並不是去了皇宮,因為算算時辰,她出去的時間並不長,這會兒應該才剛到宮門不久,現在理應還在宮裏頭用膳才是,怎麽這會兒就回來了?
“公主動了胎氣,有駙馬爺的常隨去前頭請了姑娘回來,姑娘匆匆忙忙的,路上著急不已,未免有些失儀,這才鬧成了這般模樣。”
南明和直接開口替晏昭昭解釋了。
“竟是如此!姑娘身上可有什麽不舒坦的地方?”明九一下子就擔憂了起來。
“姑娘穿著裙裝,騎了馬回來。”南明和不好明說如何,但是騎馬穿著裙子,多半會傷及大腿,明九應當聽得懂這句話。
“穿著裙裝騎馬!姑娘快快跟我進去,叫奴婢替你看看,若是傷著了,還是要盡早擦藥呀。”明九直接就將晏昭昭抱了起來,也就是這個時候才能夠看出來她與別的丫鬟的不同之處——哪有這樣力大無窮的丫鬟,一把就能夠將晏昭昭如同倒拔垂楊柳一般直接抱了起來?
“姑娘的鞋子也丟了,恐怕腳底也受了傷,你一會兒替她換襪子的時候輕手輕腳些,莫傷著她了。”南明和在後頭叮囑。
“是。”明九應了。
她這心裏,可真是擔憂啊。
這襄城貴女個個都是嬌滴滴的,更別說晏昭昭這細皮嫩肉的小姑娘了,恐怕叫她穿著騎裝這樣當街縱馬都會覺得大腿內側被馬鞍磨得生疼,如今還穿著裙裝,恐怕更是疼了。
院子裏人來人往的,就算全是丫頭,那也不好。
再加上還有個南明和,總不能當著公子的麵將晏昭昭的衣裳褪了,看看她身上究竟傷到了何處罷?
眼看著明九抱著晏昭昭就要進內院了,晏昭昭回頭看南明和,見他還站在院子門口沒動,心便軟了一下。
晏昭昭知道南明和擔心自己,隻是他也守禮,不願意做個貿貿然就去姑娘家閨房的人,這才進也不是,走也不是,隻能尷尬地呆在原地看著。
晏昭昭抿著唇笑了,輕聲說道:“二哥哥你也來,先去旁邊的廳裏用些茶,吩咐小廚房先將午膳備下,一會兒我與二哥哥一同用膳。”
這便是算是有了姑娘家的同意了,要不然貿貿然地就進到晏昭昭的院子裏去了,叫人瞧見了,還要說自家輕狂。
“好,你且去吧,不用擔憂我。”
南明和眼角有些笑意。
有二等丫頭領著南明和往一邊的堂屋去了,明九便直接抱著晏昭昭回了她的寢房。
到了屋子裏頭,門窗一關,叫外頭一點都看不見裏麵,明九這才預備看看晏昭昭身上究竟是否受了什麽傷。
明九將晏昭昭放在軟榻上,揚聲喊了外頭廊下伺候的丫鬟打幾盆熱水過來。
她的小院子裏頭是時時刻刻都備著熱水的,這會兒正好打幾盆過來,重新替晏昭昭洗漱泡腳,正好也順便看看晏昭昭的腳受了什麽傷。
確實,晏昭昭這會兒都快感覺自己的下半身不是自己的了,明九將她放在軟榻上,她都覺得自己的小屁股生疼,更別說雙腿了,更是疼的要命。
身上顛的如同要散架,髖部也似乎疼痛不已,兩隻腳腳底更是一片火辣辣疼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穿鞋的緣故,腳底磨破了?
這時候明九已經緩緩地替晏昭昭將襪子褪了下來。
襪子脫下來的時候,晏昭昭已經感覺到了不對勁。
這襪子似乎黏糊糊地,和自己的肉黏在了一起!
完了,多半是腳上受傷了,不知道是被隔著襪子割破了腳底的肉,還是因為沒有穿鞋子,腳被地上的小石子兒給磨出水泡來了。
剛剛南明和替她一穿鞋子,一擠一壓,又踩在了地上,腳底的小水泡多半直接被壓破了,肌膚和襪子就粘在了一塊兒。
而晏昭昭想到這裏的時候,明九正好將這襪子拉到了腳底。
果然,晏昭昭的腳底和襪子幾乎完全粘在一塊兒。
明九看著這般模樣,連動都不敢再動一下手上的襪子,生怕自己一個用力,就將這襪子、連帶著後頭的皮肉給直接給扯了下來,到時候就晏昭昭就要受苦了。
“菲紋,你去拿清水,混些白鹽過來。”明九用些清水撲在晏昭昭腳底的襪子上,見清水潤濕了還是沒法將襪子脫下來,那便隻能上淡鹽水硬撕了。
淡鹽水幹淨些,雖說不及烈酒有用,但到底不疼。
這襪子踩的烏漆嘛黑的,地上髒東西多,傷口表層應該也混了不少的砂礫灰塵,用淡鹽水潤濕衝洗一番,也免得什麽藏汙納垢的東西藏在裏頭。
如果這些髒東西進到了腳底的傷口裏頭,這樣的天氣難免化膿發炎,就有的苦頭吃了。
外頭的丫頭應了聲,匆匆忙忙地去準備了,而明九便拿了小剪子過來,準備先將襪子上能夠脫下來的部分剪下來,留下腳底不能直接脫下來的部分,一會兒用淡鹽水化開潤濕了,一點點撕下來了。
“姑娘,一會兒恐怕有些疼,這腳上的襪子和破了的水泡粘在了一起,你且忍忍。”明九邊剪開襪子,一邊輕聲和晏昭昭說道。
“好的,我且忍著,你放心大膽地撕就是了,這些疼痛我倒還不放在眼裏。”
晏昭昭看著明九仿佛在哄小娃娃一般和自己說話,不由得有些失笑。
疼痛這種不可避免的事情,便大可不必害怕它,直麵麵對就是了。
倘若連這點兒疼痛都忍不了,那晏昭昭日後就有的苦頭吃了。
小丫鬟很快就將混了白鹽的水端了過來,明九便端了小凳子過來,用小瓢舀了淡鹽水,一點點地倒在晏昭昭的腳底,捧著晏昭昭的腳,仔仔細細地將這襪子上的髒東西清理幹淨,然後再一點點地將剩下的襪子給撕下來。
晏昭昭的腳底確實生了不少磨出來的水泡,紅紅腫腫的,看上去有些嚇人。
不過這些水泡倒還好處理,用幹淨的銀針腳底剩下的水泡一一紮破,將裏頭的水擠出來,再衝洗幹淨,重新上藥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