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1章 困難
南明和的話便幾乎是實打實地印證了，琮陽公主的肚子裏確實有了個小娃娃。
“娘親娘親，快快坐好，可不能累著了。”
晏昭昭連忙將琮陽公主從凳子上拉了起來，推著她走到了一邊的軟榻邊上，臉上的神情很是擔驚受怕：“娘親可不能累著了，這懷小娃娃可是千難萬險的事情，常言道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娘親可要好好保養好自己了。”
這種事情幾乎是人人皆知的，女人家的懷孩子原本就是千難萬險的事情，再加上琮陽公主如今也已經三十好幾了，算起來比一般人家的夫人年紀要大，這年齡大了，生孩子難免要更加艱險些。
“哪裏就有這樣金貴了。”
琮陽公主自然是順著晏昭昭的意思坐了下來的，但是她還是這般說道，臉上似乎混不在乎的樣子。
“當年我懷著……懷著你的時候便帶著你上陣殺敵了，尋常婦人興許懷個孩子金貴嬌氣，我倒大可不必如此。”
琮陽公主臉上的神色確實並不太在意這件事情的模樣。
“娘親，道理不是這樣說的，正是因為娘親從前常年上陣殺敵，難免對身體有所損傷，如今更應該好好將養著。”晏昭昭著急地不行。
她又想起來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
都不用說別的，若沒有過了今年這個上輩子琮陽公主的死劫，晏昭昭恐怕絕對不會放下心來——娘親上輩子不幸離世，這輩子碎不曾發生那場展示，但也並不一定就隻有戰事會帶來危險。
晏昭昭還記得原來隔壁春山侯的婦人，三十有二又有了一胎，她還是生過三四個孩子的婦人了，卻不料這一胎的胎像如此不穩，說是胎兒過大還是什麽緣故，總歸七個月的時候就不慎動了胎氣，後來便不小心早產了。
早產也就罷了，但因為胎兒過大，春山侯夫人因此難產血崩。
那孩子卡著不上不下，最後孩子好不容易生了下來，卻是個死胎，而春山侯夫人也因為難產血崩而不幸去世了。
原本是個天大的好事兒，卻忽然就變成了天人永隔的壞事。
春山侯悲痛欲絕，侯夫人留下來三四個的孩子更是個個都哭成了淚人兒，晏昭昭就是想想那個場麵都覺得心裏頭難受。
生孩子還是一件太容易叫人覺得膽戰心驚的事情了，尤其是如今她想一想，娘親的年齡比隔壁的春山侯夫人還要大上幾歲，也隻生養過自己這麽一個孩子，到時候要是遭遇了不測可如何是好？
晏昭昭一點兒也不想失去娘親，尤其是今年的這個上輩子死劫都還沒有過，晏昭昭實在是不敢輕易地就放下心來了，總是想要在方方麵麵能夠提醒娘親注意一些的地方都盡自己可能地提醒娘親。
“娘親，你就聽我的話嘛，我可沒有求過娘親什麽事兒，隻這一件事情，娘親可萬萬要保養好自己的身子骨兒，如今肚子裏又有了小娃娃，更應當仔細一些。”
晏昭昭恨不得徹底化身為老媽子，反反複複地叮囑娘親一定要注意身體。
“大公主，昭昭所言極是，您的身子與旁的高齡產婦還不一樣，更應當注意些。”
南明和垂眸看了一眼恨不得圍著琮陽公主團團轉的晏昭昭一樣，眼底有些無奈，卻也有一絲本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時候的沉靜之色。
“昭昭，你去尋一下陸太醫，就說我有事情要尋他。”
琮陽公主掃了一眼南明和的神情，微微皺了皺眉頭，再回想了一下方才南明和的話語，隻覺得他這話裏還有話。
“是，娘親我這就去了，你可千萬就在軟榻上坐著了，沒有事兒萬萬不要隨意走動，有什麽要幹的，隻吩咐侍女就是了。”
晏昭昭哪裏會拒絕她娘親的要求？
她錯過了琮陽公主和南明和的眼神交流，渾然沒有發現事情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轉過身就匆匆忙忙地就出了營帳，興高采烈地去尋隨軍的太醫去了。
晏昭昭走了之後，琮陽公主的臉上就沒有方才那般與女兒說話的親熱神情了。
“明和，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和我說？”
琮陽公主知道南明和的性子，若非是什麽非說不可的事情，南明和是不會這樣著急地就要說出來的。
南明和大多數時候，除了對著晏昭昭，他都是個悶葫蘆一般的性子，他這回會主動開口，必定是因為什麽重要的事情。
仔細地再想了想剛剛南明和的話語和舉動，琮陽公主也猜到了一個可能性，不由得挺直了脊背，壓低了聲音問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不該知道的？”
南明和順從乖覺地低下了頭：“大公主心裏頭想的是什麽，便是我心裏頭想的什麽。不過這件事情到底緊密，我也並無窺探其中緣故的心思，不過是想要和昭昭一樣，提醒大公主一句，萬要顧及到自己的身子，絕不可逞強。”
這話說的雲裏霧裏，但琮陽公主已經聽明白了。
她的眉頭不由得狠狠地一皺，還沒說出話來的時候，就聽到南明和又補了一句：“大公主請放心，這件事情出了今日的營帳之後我便會忘個幹幹淨淨，不會對任何人說。”
“你說的這個任何人，包不包括昭昭？”
琮陽公主其實是很不喜歡南明和這般明察秋毫的。
她一生都是天之驕女，自以為自己事事都做的天衣無縫，卻不料會被眼前的南明和一眼看穿——他對蛛絲馬跡的敏銳程度已經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已經到了一種叫她覺得輕微不適、似乎被冒犯到了的地步。
南明和知道琮陽公主多半會不悅，如果可以的話南明和也隻想裝作不知道這件事情的樣子。
可琮陽公主是晏昭昭的娘親，晏昭昭半顆心都掛在她的身上，要是琮陽公主不幸離世，恐怕晏昭昭會悲痛欲絕。
所以南明和還是要說。
“嗯，包括昭昭。這件事情我不會告訴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一個人。”
琮陽公主沒甚麽表情地勾動了下唇角，輕聲歎息：“這一點，我倒是信你的。你就算桀驁不馴，看不上我這裏的所有人，也會因為昭昭給我兩份薄麵。”
南明和嘴唇翕動，也許是想要說什麽，但是最終還是沒有說。
“罷了，你不如直接和我說說，我的身體如今究竟怎麽樣了？”
琮陽公主不再糾結這件事情了，她主動將話題給引到了別的事情上，又說起這些事情來。
“大公主請恕我出言直白了。”南明和拱了拱手。
琮陽公主便反應過來南明和接下來要說的恐怕不是什麽好聽的東西，但她也還是耐著性子擺了擺手：“不要緊，你說就是了。”
“那我便直說了，那個原因，大公主的心裏應該是明白的，生產比起別的已經生養過的婦人已是不易，而且您如今年歲不比剛剛成親的新婦，在生產之事上未免多有困難，一定要多聽昭昭和太醫的話，絕對不可任意行事，多多照顧溫養自己的身子才是重中之重。
大公主常年行軍，對這些事情恐怕並不太明白，但是您應該也知道，興許也從別太醫口中聽說過了，您多年前在胸腹上傷了的那一劍劍傷，原本是很難再孕育子嗣了，先前的太醫應該也和您說過，原本以您現在的這等情況，最好是不要孕育子嗣維佳。
輕則容易動胎氣引起流產，重則很有可能一屍兩命，母子皆亡，一會兒晏昭昭請了陸太醫過來，也很有可能會和您說這番話，甚至有可能會勸您趁著月份不大，先將孩子落了去。”
南明和的話說的很不委婉，是一點兒也不客氣。
琮陽公主聽著已經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頭：“有這麽嚴重？”
她下意識地用手摸了摸自己還非常平坦的腹部。
這種感覺很新奇，明明從外表上看不出任何變化，也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有任何和尋常不同的地方，但似乎已經不由自主地對自己肚子裏尚未成形的孩兒有了一絲牽掛。
要將這個孩子打落了……？
琮陽公主自認為自己一輩子都冷心冷腸，可這個決定她是做不出來的，甚至下意識地覺得十分抗拒。
“我方才替大公主把脈，還能夠探查出十幾年前的劍傷，可見當時之凶險。
大公主能夠撿回一條命來已是不容易，孕育子嗣便格外艱難，若真的有孕，腹中胎兒如何還是小事，這個孩子給大公主帶來的很有可能並不是喜悅，而是災禍——若沒有靈丹妙藥替大公主溫養身子，這個孩子瓜熟蒂落之時，就是大公主魂歸九霄之時。”
南明和想了想，這般說道。
這已經是南明和能夠想出來的比較委婉的說法了，但是還是叫琮陽公主眉頭緊鎖。
她不甘心。
“可有什麽別的法子？”琮陽公主沉默了很久，還是說道。
“不是沒有，但很困難。”南明和已經從琮陽公主默然表現出來的態度之中讀到了她的意思——這個孩子，她是絕不會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