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職責
玄鳥教會退出中原,退出大羲國教,並不是因為憲宗對其的輕視。
相反,大羲朝仍舊對玄鳥教頂禮膜拜,隻是這種頂禮膜拜換了一種形式罷了。
憲宗亦是大羲朝曆史上的明君之一,他一邊大力鼓勵自然技術的發展,促進民生進步,一邊在暗中將守護大羲國運,保護昆侖山龍脈的重擔交給了玄鳥教。
要知道守護大羲國運的職責原本一直都是顧家在做,但不知道為何,憲宗將這一任務一分為二。
這守護大羲國運的任務,一半在乎守護北方的困龍山山脈,一半在於守護西南麵的昆侖山山脈。
這兩股綿延不絕的山脈之中都是大羲朝的氣運根本,雙龍隔著大江南北遙遙相望,形成一個聚集龍氣,興旺發達的風水,但凡傷其一者,就極有可能會令整個大羲國運分崩離析,影響國家未來。
這種原本算是有些神神道道的東西,別人不相信,大羲皇族梁氏子孫卻都深信不疑,而本身就有些了不得的手段的玄鳥教,也同樣知道氣運風水的作用,小到影響庭院家族,大到同樣可以影響整個國家。
但奇怪的是,這個任務原本不應該由玄鳥教來做。
這兩股山脈原本一直都是顧家在守護,顧家作為從第一代大羲皇帝立朝開始便從龍守護的家族,一直都有著至高無上的話語權,在掌控國家氣運,守護大羲朝這件事情上,代代顧家家主向來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相比起顧家,同樣擁有從龍之功,綿延數朝的玄鳥教則更多地將目光放在教化子民,控製思想上,幾乎所有的欽天監官員都是玄鳥教的弟子,觀星象測八卦,都是玄鳥教之強項,並不與顧家分權。
憲宗究竟是如何想的已經不得而知,興許是顧家出了什麽問題不能兼顧,也興許是憲宗不想讓顧家一家獨大,便讓玄鳥教來分顧家的權,總歸這件原本一直由顧家總攬的事情,如今分了一半出來。
一半給了顧家,憲宗令顧家鎮守在北疆的困龍山之中,守護大羲氣運;
另一半就給了玄鳥教,命玄鳥以衰落為由退出中原,回到發家的百夷附近,甚至要往更遠處的整個昆侖山山脈,保護這一股西南麵的龍脈。
現在叫玄鳥教的弟子想起來,其實也是不懂為何那一代的祖師甘願南下百夷,不過此乃君命,玄鳥教之弟子在入門的那一刻起便歃血為盟,一生一世都為守衛大羲朝拋頭顱灑熱血,至死不渝。
譬如晏昭昭在來的路上看到的那些吊腳寨子,看上去破敗無比,其實都是障眼法,這是玄鳥教隱藏的眾多據點之一。
這樣的據點可能會以多種形態出現在西南方昆侖山脈周圍的各種地方,但是他們的目的都一樣,都是為了穩固龍氣,守護這昆侖山上盤旋的龍脈,為大羲朝之立朝站穩腳跟。
玄鳥教的弟子都隱藏在這茫茫山海之間,幾百年來雖不聲不響,卻一直在為守護昆侖山的龍脈付出自己的一生。
這些故事對於晏昭昭來說還真就和聽故事沒有什麽區別,隻是翻開了曆史的篇章,吹開了這壯麗畫卷上遮掩的重重塵灰,晏昭昭也能明白這些弟子為了憲宗之令究竟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這種事情,麵前的流霜和映雪顯然沒有必要騙她。
編故事還要費心費力地去想情節,也需要一個勁地思考如何去填補漏洞自圓其說,流霜和映雪根本沒有必要去編造這樣大的一個謊言,隻為了獲取晏昭昭的信任。
而對於晏昭昭,她們也拿出來了自己能夠拿出來的最大誠意——流霜和映雪都從自己的貼身的衣帶之中取出來一顆梅花掛章。
這一朵梅花乃是用極為精湛的鏤空工藝打造,巧奪天工,精致非凡,在陽光下可以看到這梅花朵朵花瓣分明,花蕊極細,栩栩如生,而影子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一朵完整均勻的梅花,這可不是外頭能夠見到的等閑貨色。
這個鍛造技術一直為大羲皇室所壟斷,晏昭昭就有這樣一套鍛造技藝打造出來的頭麵,乃是整個襄城所有貴女人人豔羨的玩意兒。
這梅花掛章,還真就隻有大羲皇室才能夠流傳出去。
但假如他們不說,晏昭昭恐怕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玄鳥教的弟子竟隱於山野,做著這樣的事情。
晏昭昭才感覺到,自己就算憑借著重生的便利在,這個世界還是仍舊有許許多多她並不知道的東西,她絕不能夠固步自封,無論如何,都要迫使自己繼續往前。
而至於自己的姨母為何對玄鳥教並不重視,她便渾然不知了——如果有足夠的重視的話,上輩子恐怕也不會發生皇子失蹤、昆侖山山脈地動,欽天監喊破了喉嚨,竟也沒有一個人能夠回應的境地了。
看來自己此行所知的大事兒又多一件,回頭回去見了姨母與母親,一定要將這件重要的事情也提上日程。
再看向流霜和映雪,晏昭昭的眼中也沒有那樣多的敵意了。
這樣的她們,其實與晏昭昭的區別也並不大——晏昭昭想要做的,也同樣是守護大羲,守護梁氏朝廷,盡管並不明白玄鳥教的個中奧秘,她仍然感覺到由衷的敬佩。
這是朝代國家的凝聚力,亦是大羲子孫血脈之中流淌的愛國情懷。
她聽到這裏,已經一改之前懶洋洋的態度,不由得站起了聲,縱目遠眺在遠處銀白的山脈上,心中默念了一句天佑大羲。
對於晏昭昭的敬佩之意,流霜和映雪也顯然有所感知,比起剛剛的針鋒相對,映雪顯然已經軟化了不少。
流霜說了這樣一大堆的話,小臉都紅了,未免有些喘不過氣來,映雪便接過了她的話頭,繼續將這個故事講完。
時間很快就推移到了現在這一代,玄鳥教的弟子還是和之前一樣,采用了那一代教主留下來的法子,各自的師傅帶著各自的徒弟,在自己的據點附近一代代地流傳下去,保護好自己應該保護的這一段龍脈不受人侵擾。
玄鳥教的弟子個個忠貞不二,雖說本朝女帝不知為何對玄鳥教似乎算不得多麽上心,但是守護昆侖山脈與大羲國運已經寫入了每一個弟子的骨血之中,絕不拋棄。
晏昭昭聽到這裏,目光之中已經敬佩非常——她熟知人的劣根性所在,知道人生來就是種無利不起早的動物,玄鳥教的弟子已經失去了百年前受人尊敬的尊崇地位,如今說起來也多無人知,再加上當今朝廷也並不重視,他們竟然還能夠堅持下來,這便已經是格外不易。
“你們放心,但凡我晏昭昭活著出去,便保準不會叫你玄鳥教的弟子受到一分不公正的待遇,我晏昭昭的話,說到做到。”
她隻比流霜高一點兒,比起身材修長瘦削的映雪,她還不到她的肩膀,可她堅毅的神情之中暗含柔光,背後的氣勢一瞬便軟和下來,叫映雪都不得不訝異這樣一個人竟然是個比流霜才大上一丁點兒的小姑娘。
映雪深深地看了晏昭昭一眼,看懂了她眼裏種種驚愕、敬佩等神情,大約明白過來為什麽她的師傅死前一直抓住她的手,叫她一定要去湘西密林裏攔住那個梁家女兒了。
若是她也如同師傅一樣測算無雙,知道梁家和朝廷裏還有人在掛念著他們這些不求名利的弟子,她也會奮不顧身,非要將她攔下來,絕不叫她去湘西密林裏送命的。
想到這裏,映雪不禁歎了一口氣。
接下來的故事,當然也和她們的師傅有關。
她們的師傅是上一代守衛這一條山脈分支的弟子,後來在山中撿到了被人遺棄的兩個幼女,便將她們養在膝下,分別取名映雪流霜,將玄鳥教的責任相告,也令她們好好守護玄鳥教義,自己百年以後,便由她們來繼續守護昆侖山脈。
本來事情一直都是這樣平靜無波,誰也不覺得這樣的生活之中會生出什麽別的變故來,即使彼時的映雪和流霜並不明白為什麽玄鳥教的弟子一定要背負這樣的責任,卻也從來沒有拒絕過。
再後來,也就是距離如今大約數十年前,他們平靜古樸的生活之中忽然生了變數。
一個雅稱搬山道人,實則不過是個盜墓賊的人,一頭紮入了湘西密林之中。
那暗淵究竟有多麽可怕映雪和流霜這麽兩個小孩子都知道,此人卻不怕死一般,憑借一身本事,竟還當真死裏逃生,從暗淵裏頭撿了一條命出來。
不過他這一條命,就算還有一口氣,那也隻剩下半條命了,整個人都成了個血人,躺在草叢堆裏,進氣多出氣少了。
這時候的映雪和流霜正跟著兩人的師傅在山中采藥,碰上那人在道上,均嚇了一跳。
小姑娘們當然不會去多管閑事,而兩人的師傅雖年事已高,也並不是個善心泛濫之人,見此人倒地,也不過皺皺眉頭,便走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