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冒牌
晏昭昭笑了一聲。
誠然,她挺樂意和南明和死一塊兒的,但她現在暫且還沒有活夠,所以她不想去送死,也不會害得南明和和自己一起死。
她在方才,已經想好了法子。
“明九,給我上藥,帶我回去。
你們兩個,去找接頭的人,拿這個去,點陛下和公主的精兵前來接應。”
晏昭昭喊了一聲明九,隨後又將目光投向另外兩個不知姓名的暗衛。
這個局,她已經有法子去破了。
不管這易大師的背後究竟是誰,晏昭昭今日還真就要和他打這個擂台!
南明和這整個人都是她的,命自然也是她的,她倒要看看,易大師有沒有這個和她搶人的本事兒了?
明九倒是第一次見到晏昭昭這般模樣。
說實話,南明和將明九放在晏昭昭的身邊,她陪伴晏昭昭這麽些時日,見過她溫和安靜看文書的模樣,也見過她多智沉靜閱計策的模樣,也見過她臨危不亂,身陷囹圄卻仍舊能夠計定中原,保護自身安危的模樣。
晏昭昭在她的印象之中是穩妥的,穩妥到與一個尋常這個年紀的小姑娘完全不一樣的地步,但今時今日,晏昭昭又改變了明九對她的看法。
明九不知道晏昭昭竟也能這樣瘋狂偏執,而她這般執拗,也偏偏不是隨口玩笑,她話裏有依有據,便能夠在頃刻之間就改變她的念頭,硬生生地使她覺得,晏昭昭說的那些話是有理的。
這般本事,她信服,又覺得眼熟——與她又敬又怕的主子南明和,到底是有那麽九分相似的。
難怪晏昭昭能夠與南明和對上味兒,明九似乎心中若有所思起來。
不過如今的當務之急,確實應該好好考慮一下,晏昭昭說的那些話,到底是對也不對。
明九在想的時候,身後兩個暗衛對視了一眼,似乎還是有些猶豫不決。
倒是明九在心中將晏昭昭方才說的話過了一遍,確實覺得晏昭昭這般看似大膽瘋狂的行為背後,仿佛也確實有其道理所在。
而明九再看晏昭昭的時候,她仍舊神色堅定——她的眼底已經胸有成竹,而脖頸上的血仍舊在流淌著,卻對她毫無影響。
血沾紅了她的衣襟,看上去確實稍有狼狽,但她的姿態卻毫無狼狽之感,甚至連下巴都仍然輕輕地抬著,仿佛這世間諸事,沒有一件能夠叫她低頭稱臣。
這般姿態的晏昭昭,不免叫明九的心中震了一下。
或許是因著晏昭昭先前展示出的與旁人不同的聰明伶俐,加上兩人屬實朝夕相處了好一段時間,明九先前對她是多有喜歡之情的,但並無多少尊崇之意——畢竟她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但到了如今這一刻,明九心中滿腔的心思瞬間化作了敬佩,隻覺得她與南明和天生便是同一類人,而人決不可貌相,亦不可其年齡來判斷此人究竟如何而輕易輕視,堪當其主,她真正覺得心服口服起來,心中便立即作出了決定。
明九從自己的懷裏取出了上好的金瘡藥,走到晏昭昭的身邊。
晏昭昭似乎已經早就預料到了明九的反應,順著明九的手站了起來,臉上的神情瞬間就柔和了下來:“勞煩你給我上上藥了,我這脖子,疼的厲害。”
這話又似乎是在和自己長姐撒嬌了一般,但這時候的明九已經不會再像從前一樣了,她已經明白晏昭昭這樣嬌小的身軀之中究竟有多少潛能,更明白晏昭昭這似乎幼嫩的聞言軟語之下,究竟有著多麽堅韌強硬的力量。
身後那兩個暗衛似乎還有些沒有轉過彎兒來,明九一邊幫晏昭昭的傷口上藥,一邊揮了揮手:“去吧,按姑娘的意思去。”
這兩個暗衛稍有遲疑地抱了抱拳,明九的聲音便瞬間冷了下來:“姑娘的話已經說過兩遍了,主子們最厭惡的便是不聽令的下屬。”
這兩人才瞬間打了個激靈——他們原本也不是什麽蠢貨,隻是被明九與晏昭昭瞬間的轉變給驚了一會兒,並未及時反映過來,如今被明九這樣一喝,幾乎是登時就反應了回來。
“是!”
“是!還請代我們照顧好姑娘!”
兩位暗衛抱拳出聲,隨後身影再次如同閃電流星一般,飛快地順著這林中的僻靜小路竄了出去,毫不猶豫。
晏昭昭看著他們的背影,低頭瞧見自己身邊的明九正仔仔細細地用手帕子將自己的脖頸包起來,心中才微微地鬆了一口氣。
果真是南明和的嫡係屬下,等閑言語根本搞不定他們。
“隻能勞煩你在將我帶回去了。”
晏昭昭微笑著看了一眼身邊的明九。
明九回以一個尊敬的笑容:“是屬下的職責。”
“請姑娘吩咐,接下來應當如何進行。”
明九的話語之中一絲旨意都沒有,她當真是將晏昭昭當成了自己的主子,等著晏昭昭將計劃相告,而她不過是個最忠誠而聽話的屬下罷了。
晏昭昭的眼中有亮光劃過——她一點兒也不頹唐,甚至在方才的頓悟與思考之中獲得了更大的力量。
“聽我說……”
這般這般,如此如此。
在林間小道發生的事情,南明和是一概不知。
他和易大師一行人的人馬,已經到達了暗淵的邊緣。
要去涼家寶藏,並不是要穿過整個暗淵,但是確實是有一道必經之路,屬於暗淵的範疇之中。
易大師早已經備好了許多符篆黃紙,這個時候便給了每人一張。
他遞符篆到南明和手裏的時候,南明和已經徹底冷靜了下來,易大師在南明和的臉上看不到一絲破綻,便勾著唇笑道:“公子好心境,我易某人十足敬佩。”
南明和點了點頭,權當應付了。
但他心中已經將這一句話過了數遍,隻覺得易大師似乎有些洋洋得意,甚至是覺得一切事情都在他掌握之中了。
怎麽可能?
他南明和的命,當初便是自己從閻王爺的手裏頭搶回來的,易大師連個正經主子的算不上,就憑他,想要單槍匹馬算計了他,終歸不能。
南明和的垂下了的眼眸,眼角含著一丁點兒溫潤的笑容:“大師近來數度誇讚於我,我總歸是不要叫大師失望才好。”
易大師眼中神情一頓,眼底微微蔓延出一點兒疑惑,卻旋即又換成了和剛剛一模一樣的笑容,語氣由衷地欣慰:“公子芝蘭玉樹,氣度海涵,當真非同凡響。”
南明和忍得,易大師也自以為自己同樣忍得,但在此時此刻已經將晏昭昭送走,渾身上下毫無一點兒破綻的南明和麵前,到底是有些不夠看了。
易大師心中下意識地感覺有哪裏不妙,他藏在寬袍大袖之中的手指輕輕動了幾下,似乎在掐算著什麽,而這個時候原本應該陪在替身姑娘身邊的明九已經走上前去,打斷了他的動作:“大師,那符篆我家姑娘可還要一個?”
易大師知道她問的早間他給的那個,故而撚了撚自己的胡子說道:“那個不夠用,還需一個。”
明九作勢要從易大師的手裏結果這張符篆,以避免替身姑娘與易大師的正麵接觸,可她竟感覺易大師的身影在自己的麵前晃了一晃,便叫她有些輕微地頭暈目眩。
等她反應過來的死後,易大師便已經走到了替身姑娘坐著的馬邊兒上,親手拿著那個符篆,塞進了替身姑娘的掌心裏:“方才忘了說了,易某人倒總覺得今兒姑娘似乎與尋常不同。”
易大師用一種極為輕鬆,似乎在討論今兒早上用了什麽早茶一般悠閑歡快的話語說了這麽一句話,含笑的目光落在替身少女的臉上。
盡管帶著笑意,可替身少女還是覺得易大師的神情極為似笑非笑,似乎帶著一種叫她渾身上下的血液都能夠即刻凍結了的力量。
這一句話出來,南明和的神情微微頓了頓,明九的心底亦是“咯噔”一下。
她是慌張心虛的,畢竟她知道,馬背上坐著的這個可不是晏昭昭,而是一個冒牌貨。
替身姑娘卻沒有如同她心中想的那樣馬上就露出不對勁來。
她輕聲說道:“不同?大師從哪兒覺得我不同了?我倒是不明白了。”
這句話與晏昭昭平素裏那股子悠閑又驕矜的語氣是一模一樣,這替身姑娘尋常是絕對做不出這樣語氣來的。
先前明九也曾經教過她數次,晏昭昭遇到這種類似的情況時,第一反應一定是驕矜高傲,隻是替身少女的語氣之中總是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文弱卑微,與晏昭昭最是不像。
好在這一回關鍵的時候倒是像了,明九心裏終於是放下一口氣來了。
不僅僅連驕矜都一模一樣,這替身少女甚至還帶出來了一股子不悅的意思,這不悅加上驕矜,再配上她自己皺著眉頭,顯然十分不高興的神情,倒還真就與晏昭昭像了個十成十。
易大師的唇角不動聲色地拉了一下,便又朗聲說道;“不過開個玩笑罷了,姑娘倒是當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