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雙生
白芙蕖肚子裏的不僅是男胎,還是一對雙生子。
這就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了。
大夫得了一部分賞錢,安家人便直接將白芙蕖給帶走了,畢竟怎麽說也是兩個男胎,安夫人心心念念的安家繼承人恐怕就在裏頭。
元家族學對白芙蕖這麽個傷風敗俗的女學生本就十分厭惡,差點就買了鞭炮過來歡送白芙蕖離開。
白芙蕖見來接自己的嬤嬤穿著富貴,話語之間也頗為和善,竟是以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來了,滿臉喜色壓也壓不住。
隻是她好不容易到了揚州,卻連安家人的一麵都沒見到,隻有安家的幾個婆子將她拘在一個狹窄的宅院裏頭,一板一眼地盯著她,不準她亂跑,隻能養胎。
白芙蕖氣的夠嗆,還不知道自己老娘已經將她給賣了,心裏還存著那些什麽飛上枝頭母憑子貴的心思,做事說話之中難免拿出些嬌柔造作的主子做派來,將這些老婆子都磋磨了一番。
不僅如此,她還要求用這用那,不是個富貴命,卻偏偏生了個富貴病,非要什麽價值千金的吃穿用度,又要各色好看的首飾,自認為自己肚子裏懷著安陽唯二兩個男胎,安家就應當這樣優待自己。
消息傳到安夫人耳朵裏去的時候,安夫人對這個妖妖俏俏的白芙蕖更是毫無好感,雙生子帶來的喜悅完全被白芙蕖這麽個作精給衝了個幹幹淨淨。
果然是個上不得台麵的貨色!
若非安陽說白芙蕖要進府來給她洗腳,她興許就動了那“去母留子”的念頭了。
算了,就當是看在自己兩個大胖孫子的麵子上,讓她逍遙兩個月就是了。
等孩子生下來就抱養到自己身邊,她親自來教養,一輩子不準他們和白芙蕖相認,白芙蕖就隻配給自己做個洗腳婢罷了。
不過還是要給安陽娶一房正房夫人,出身就不挑了,得是個性情周正溫和慈愛的人兒,能夠照顧好安陽,這兩個孩子也記到她的名下去,這便算是堂堂正正的嫡出長子了。
安夫人這般安撫自己。
白芙蕖的肚子越來越大了,不到十個月的時候便發作了起來,有些早產的征兆。
這時候是五月底六月初了,揚州已經很熱了,白芙蕖一日日地吃不下東西,臉色越來越差。
終於在六月初的一個中午,白芙蕖的羊水破了,肚子裏一陣一陣的絞痛襲來,看來是要生了。
穩婆早就備好了,白芙蕖哼哼唧唧地進了產房。
卻不料她的生產並不順利。
白芙蕖本身就是個骨架小巧的女子,骨盆狹窄,如今年齡也不大,又是初次生產,並不容易。
再加上她的胎位並不正,拜之前沈簾兒和晏昭昭的“精心調養”所賜,白芙蕖肚子裏的一對雙生子更是生的比正常胎兒要大的多。
白芙蕖生了一天一夜都沒生下來,還隱隱約約有些血崩的征兆。
“啊......好疼......”
“使勁啊!別光顧著喊疼,頭都看不見,一會兒孩子呼吸不過來可怎麽辦?”
“好疼......”
產房不能進風,屋子裏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血腥氣的難聞味道,熱烘烘的,人身上都是汗,愈發覺得煩躁難當。
外頭的安家婆子都覺得晦氣,卻不能撒手不管,正當一屋子人都急得團團轉的時候,外頭忽然傳來了猛烈的敲門聲。
這樣生孩子的時候,誰樂意去管敲門的人是誰,可是那敲門的人似乎不依不饒,用力地敲著,邊敲邊喊了起來,仿佛人還不少。
外頭的人聲亂七八糟的厲害,聽聲音老老少少皆有,大約能聽清是一夥兒男子,口中好像在喊誰出去。
喊的名字是富貴兒,好像在叫一條狗一般。
可是這院子裏頭既沒有富貴兒也沒有狗,屋子裏頭的產婆都覺得疑惑,不知這夥人究竟是來找誰的。
豈料聽到這些嘈嘈雜雜的聲音,床上快要脫力了的白芙蕖卻渾身猛地一顫,仿佛被嚇了一大跳,原本汗津津的額頭上更是冒出了豆大的汗,蒼白脫力的臉色更是白得如同紙一般,看上去極為嚇人。
她驚聲尖叫了好幾聲,肚子裏頭感覺腸子肚腹都攪和在一起了,痛感如同海浪一般一波高過一波,叫白芙蕖覺得生不如死。
喊了大半天,她的嗓子早就啞了,根本發不出聲音來,隻能幹長大了嘴,從胸腔深處擠出來兩聲破碎的喘氣,終於感覺有什麽奇怪的熱流“呼啦”一下從下身湧了出來。
伴隨這股奇怪熱流的是一聲響亮的啼哭聲,原來是第一個孩子已經生出來了。
第一個孩子生下來了,穩婆自然高興,一群人都圍著新生兒看,隻有一個婆子注意到白芙蕖下身湧出來大量的鮮血,幾乎將半個床都打濕了。
“她血崩了!”
有個婆子驚叫了一聲,穩婆也方寸大亂,瞥向一邊真正主事的安家婆子,目光之中似乎在詢問著什麽。
“先保小的,大的不用管。”
那婆子看白芙蕖的目光也滿是厭煩,可見白芙蕖在安家人的眼中究竟是個什麽惹人嫌的東西了。
得了令,穩婆就知道該如何辦事了。
灌雞湯給白芙蕖續命添力氣的有,燒熱水熏艾草止血的也有,但即使做足了準備,這第二個孩子也出來的很晚。
一直折騰到東方既白的時候,白芙蕖才勉強將肚子裏頭第二個給生了出來。
因為穩婆得了主家的信,保小重要,白芙蕖即使失血如此之多也沒人管她,皆圍著兩個孩子轉圈圈。
白芙蕖躺在床上,感覺到自己的意識一點一點地渙散,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如同被碾碎了一般疼痛。
她的力氣如同山體傾頹一般瞬間消失,下身仍舊如同河流一般流著血,暖意似乎隨著血一同流幹了。
沒有人管她,那邊抱著孩子喧鬧喜悅,而她這裏冷冷清清,沒有一個目光分給她,即使這兩個孩子是她剛剛拚了命才生下來的。
白芙蕖漸漸意識到從自己到揚州開始,安家就沒有一個正經來看過她,可見對她並不傷心。
現在兩個孩子都被抱走了,如果她因為血崩死了,一切就都沒了,這才警惕起來,支撐起身子,苦苦哀求那穩婆救救自己。
安家的婆子見白芙蕖還有力氣,臉上有些嫌棄之色,不過想到安夫人和安陽似乎都有留她一命的意思,便大發慈悲地叫穩婆先看著她,她去請大夫過來給白芙蕖看看。
不知道是不是白芙蕖的這條命當真是硬,就是產時難產,產後血崩,她還是扛了過來,沒丟掉這條小命。
白芙蕖成功為安家生下一堆白白胖胖健健康康的雙生子的消息很快就傳回了安家,兩個孩子也早就抱到了安夫人的身邊。
這兩個孩子都很乖巧,在奶母的懷中吃了奶睡著了。
這時候距離白芙蕖生育的時候已經過了好幾日,剛出生的孩子身上的皺皺巴巴已經消退了,在繈褓之中小小一團,看上去極為嬌柔脆弱,安靜可愛。
即使安夫人對白芙蕖十分不待見,卻還是因為這兩個孩子非常高興,聽說白芙蕖因為生育血崩了,賞了不少好東西給白芙蕖,還賞了兩支老參下去,叫下人熬點參湯給她喝補補身子。
就連安老爺看過兩個孩子之後都賞了東西給白芙蕖,可見兩個孩子長得多麽討喜。
安陽卻對這兩個孩子毫無慈愛之意。
並不是他冷血,原本他也去看過一眼,畢竟不管怎麽說這個孩子也流著他的血,看看也無妨。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碰見了鬼,安陽見了那兩個嬌小可愛的嬰兒,第一反應不是欣喜喜愛,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厭惡。
為什麽?
虎毒不食子,他卻對這兩個孩子產生不了絲毫喜愛,就算安老爺和安夫人都因為這兩個孩子萬分高興,他還是覺得討厭。
就像是心裏莫名其妙地浮現出一種不適的感覺,安陽不知該如何解釋這種感受。
安夫人說這兩個孩子長得像他,他卻覺得分明沒有一處相似。
安夫人卻是對這一對雙生子格外寵愛,因此還愛屋及烏,對白芙蕖改觀不少,聽說白芙蕖在外頭的宅院學乖了,安夫人還大發慈悲,叫人將白芙蕖接回來坐月子。
不過什麽嫁娶的待遇就沒有了,白芙蕖無論如何都是個下賤出身,連被一頂粉轎抬進安府的待遇都不配,隻能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悄悄地從運送蔬菜泔水的側門進了安府。
白芙蕖還覺得自己已經進了一大步的時候,卻不知道背後一直盯著自己的人動了。
就在白芙蕖進了安府的第二日,因沈簾兒之禍悲痛不已久不見客的沈夫人給安家下了拜帖,說是來恭喜安家喜得貴子。
沈夫人來,這件事情倒是有些尷尬。
退了沈簾兒的婚,卻又讓白芙蕖這麽個名不正言不順的沈家庶女生下了安陽的長子,安家是有些站不住腳的。
可是這件事情又沒有什麽理由去拒絕沈夫人,最終沈夫人還是順利地來了安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