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入學
晏昭昭和南明和到了元家的族學便分開了，在元家的時候晏昭昭是他的孫女兒，他寵著愛著，到了元家族學的時候，便儼然換成了另外一般模樣。
元幕老先生對學生是究極嚴格的，在元家的時候他有多縱容晏昭昭和南明和，到了族學裏頭，他便有多嚴厲。
晏昭昭沒到的時候，隻覺得元家族學在她的印象之中也不過爾爾，可當真到來的時候，才被那撲麵而來的書卷氣與磅礴大氣震得精神一凜。
元家族學占了十座峰頭，皆在離蘇州城十分之遠的地方，說起來甚至還靠杭州靠的近些。
這十座峰頭就是元家族學的所在地，學堂與學生的宿舍都山間掩映著，山下則有良田百畝，皆是元家族學的地段。
山下良田以比市價便宜五分的價格租賃給了農夫，農夫耕種蔬果糧食，再供給山上學子生活，阡陌交通，雞犬相聞，儼然就是一個獨立於蘇杭之外的小型城市了。
山上的學生與先生也同樣是眾多的，教授的課程除了科舉考試要考校的內容，還有很多現在的書院不教授的君子六藝，所有的學生都要學習。
學習是元家族學唯一的原則。
由此也可見一斑，元家族學裏的規矩是很嚴的。
因族學裏頭所有的吃穿用度都一應俱全，除去族學裏頭規定的休沐日期，學生是不允許私自偷跑下山的，一旦被逮住了，那恐怕麵臨的就是退學了。
這裏的學生來自五湖四海的都有，有的是家財萬貫的商戶出身，有的是市井人家裏的小門小戶，也不乏許多出身貴重的高門子弟。
但無論是什麽樣的出身，在元家族學這裏都是一視同仁的。
吃穿用度皆為統一，一樣的校服，一樣的宿舍，吃的也是元家族學裏的大鍋飯，開小灶被逮住了也一樣要退學。
而且還有一點非常重要的，所有的人都不允許帶侍從和仆人，書童和丫鬟更是不行，除去做飯有食堂包攬了，洗衣打掃之類的事情都需要他們自己親力親為，簡直顛覆了晏昭昭的想象。
剛剛到元家族學山門的時候，元幕老先生便說了，在這裏他就是山長，所有的學生都要聽他的話——這與在元家之中的元幕老先生是截然不同的。
興許是回到了他的主場，是他嘔心瀝血這樣多年才建立起來的書院，元幕老先生身上便格外有了底氣。
在元家大院子裏頭他身上瞧不見這種讀書人身上才能有的傲氣，但到了族學裏頭，元幕老先生便回到了自己最意氣風發的模樣——他是坐擁這如此之多學子的元幕山長，是這南方的師長楷模。
等進了族學裏頭的時候，晏昭昭便覺得元幕老先生的威嚴感越來越重。
她曾經也在宮中跟著太傅一同學習過，卻從來沒有對太傅們產生過這種不由自主尊敬臣服的情緒，也算是一樁奇事。
元家族學的規矩是，新生入學的時候便要進行考校，之後再按年齡大小、學習進度與考校成績分為不同的班級，不同的班級有不同的先生教導。
每個學年結束之後都有考校，每三年也還有一次大考，考校成績全部合格才能繼續學習，不合格便要被退學了。
晏昭昭瞠目結舌。
她上輩子的時候還上過襄城裏頭的太學，那太學與其說是個上學學學問的地方，不如說是世家弟子鬥雞走狗拉幫結派的好場所。
考校成績那些與她們這些高門貴女世家公子毫無關係，那些是要靠成績做跳板的窮人們的標杆，卻不是她們的衡量標準。
他們出生就含著金湯匙，生在旁人的終點線裏頭，所以格外地不需要擔憂自己的成績，隻要在裏頭成功混到畢業，認識一堆麵子上的手帕交好兄弟，就算是完成使命了。
晏昭昭在太學裏頭過的如魚得水，卻也不覺得多喜歡，甚至可以說她在裏麵學會最多的是見風使舵和仗勢欺人，而知識卻是一點兒也沒有，那裏頭壓根學不到什麽知識。
而現在自己來到的元家族學說是族學，卻已經完全不是元家一家的學堂，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一個大型的書院了，井井有條，襄城之中的太學與元家族學一比，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元幕老先生甚至警告過了晏昭昭，一定不要抱著打魚曬網的念頭去元家族學裏頭讀書，否則下一個被掃地出門的就是她。
當時說這話的時候，就有一個據說是湖廣總督家的嫡出大公子正灰溜溜地背著包裹往山下走，身邊一個侍從也沒有。
是了，就算帶了仆人過來，仆人也隻能在山下的育德院裏學習，根本不能帶上山來，譬如晏昭昭的紅袖和南明和的嵐樂都被攔在了山門前，被打發去山下的育德院學習去了。
學院的基本構成就是之前元幕與晏昭昭所說的，大部分學生都是男學生，男學生都在南院裏學習，女學生則隻有一個班級，由三位嚴厲的女先生教導，在北院裏學習。
晏昭昭知道自己和珍珍愛愛都是要去北院裏的，便好奇地問元幕先生他教什麽，自己難不成不跟著元幕先生學習麽？
元幕老先生卻說，理論上她是不能的，因為元幕老先生是山長，他的教學權限與旁人不同。
元幕老先生親自帶著的，隻有年齡最大學問最深厚的一批，從他手上畢業之後就能夠開始科舉，走入仕途了。
而除此之外，元幕老先生在學院之中的特權就是能夠自己的一個小班兒。
這小班兒裏頭的學生年齡不等，皆是能夠入他眼的學子，平常除了去上自己原本班級的課程，還要單獨在元幕老先生的手下學習。
在晏昭昭來之前，北院的女學生裏隻有一個能入元幕老先生眼的，這女學生也是極厲害的。
晏昭昭要跟著元幕老先生的入室弟子的話，不論她是作為女帝的侄女兒琮陽公主的親女晏昭昭，還是作為元幕老先生的嫡親孫女兒元清照，都要和所有的女學生一樣，要走公平公正的流程。
雖然晏昭昭是“大有來頭”的關係戶，又因陛下在暗地裏特意叮囑過了，所以她理論上必須是要在元幕老先生手下親自學習的。
但原本元幕老先生不太樂意，不過後來見過晏昭昭本人了，心中已經樂意了一大半，卻還是按照學院公平公正的流程來，晏昭昭要先考新生的入學考校。
隻有在入學考校之中考到前十的成績，才能夠繼續嚐試元幕老先生的私人考校，這次能考過的話，晏昭昭才能成功成為元幕老先生的弟子，一點兒後門都不能走。
晏昭昭心裏當然是有傲氣的，她可是堂堂女帝唯一的親侄女兒，是當朝大長公主的小女兒，怎麽能夠泯然眾人？
那一整個班上都沒有能夠出頭的女學生，那她就要做第一個。
元幕老先生聽她這樣說自是滿意，便先暫時將她和南明和安頓下來，叫他們在院子裏頭好好準備一周之後的入學考校。
牛皮是吹出去了，但晏昭昭心裏還是有些發虛。
坦白來說晏昭昭上輩子的學問其實作的甚好，她和南明和可都是連中三元的狀元郎晏珩親自教導的，怎麽可能差到哪裏去？
隻是她太久沒有正經學過，忘也忘得差不多了，所以也不免有些沒底氣。
南明和看出她心裏有些沒底氣，轉念一想便曉得晏昭昭兩輩子下來恐怕很久沒有好好念書了，便主動在這一周之內給晏昭昭溫習補課，叫她對這些知識都熟悉一些。
晏昭昭與南明和一同溫習，也是這時候她才發現南明和的學問作的簡直絕佳，一麵感慨自家二哥哥簡直無人能敵，一麵又要抓緊了學習。
昏天暗地地背了一個星期，終於到了考試的時候。
這時候正好是今年的新生入學的時候，一片大廣場上遠遠一看竟然有上千個學子在參加考校。
不過晏昭昭已經知道了，這樣多的學習來參加考校，最後每年也隻會收百人而已，其他的隻能含恨離去，來年再試了。
因晏昭昭已經溫習過了一遍，她答題倒是寫的極快，前世的時候她批了不少折子，一手蠅頭小楷寫的出神入化，即使有些手生，卻也已經絕妙了。
她寫罷了，便覺得三月底的日頭很曬了，這大廣場上又沒有遮陽棚子，曬的她都覺得要化了，問了巡考的先生能不能提前交卷，得了肯定的答案便交了卷子，躲到一邊的大樹下麵乘涼去了。
她一交卷子，人群之中就有嗡嗡噪噪的聲音，大約是對她這樣早交了卷感到十分驚愕。
晏昭昭就站在那兒，架不住她生的明眸皓齒，穿了一身鵝黃色的襦裙，外頭披了同色的大氅，脖頸上掛著明晃晃的瓔珞項圈，明明是最顯黑顯俗氣的打扮，她穿起來卻格外雪膚細膩，動人耀眼。
再加上她又是這眾多學子裏頭第一個交卷的，就是隨隨便便地往那兒一站，就引人注目的很。
而且晏昭昭這樣的女孩子確實不多，雖說如今女孩子的地位已經提高很多了，但女子科考還未開，鮮少有姑娘家的會這樣認真地來學院裏頭念書，都是自己家裏請個先生便罷了。
今日一千個前來考試的學生之中能有十個女孩子就不錯了，別說這十個姑娘家裏頭有一個她晏昭昭，還有兩個珍珍愛愛，再算上其他兩三個，十個手指都能數得過來。
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晏昭昭才知道，為什麽元家族學之中的女學生會那樣少，這樣的春日陽光其實已經很不舒服了，很多姑娘小姐都是養在深閨之中長大的，哪裏能吃得消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