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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下馬威

  “晏芳蕪,她害我一個人便罷了,竟還拿旁的無辜人做筏子——若是我當初知道小翠死了,她還想落個全屍?”


  她用力地攥著自己的拳頭,指甲在她掌心留下一層層的痛意,卻不及她心痛的萬分之一。


  她恨已經死了的晏芳蕪,卻更恨自己。


  南明和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輕柔而不容拒絕地將晏昭昭的手掰下了,緊緊地將她的手握在手裏。


  “昭昭,人死暫且不能複生。”


  晏昭昭卻沒心思想這些,她隻知道自己剛剛重生過來第一個看到的人就是小翠,彼時她自詡要好好保護小翠,可她食言了。


  南明和不知如何安撫她,隻好將她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裏,企圖如此給她一點安慰。


  晏昭昭的性子原本就剛烈且偏執,如今已經重生過一遭,再一次麵對自己親近之人的死亡,給她的衝擊遠遠比上輩子要大。


  她以為自己重生過來,知道了一切,就能夠將所有在意之人都護得周全。


  可現實仍舊給了她重重一擊,叫她明白自己並不是萬能的,就算自己占了一個未卜先知的先機,可對手卻從未變蠢,甚至因她的警惕而變得更加小心狂妄。


  小翠的死是她所害,這叫她一下子從自己之前的勝利感之中清醒過來,又悔不當初。


  而不僅僅是小翠,晏昭昭原本一直覺得,自己依靠著重來一次的命運寵愛就能將所有人都救回來,包括娘親,也包括如今緊緊抱著她的二哥哥。


  可小翠的死忽然就將一切都給剖開了,血淋淋地擺在晏昭昭的麵前,仿佛在警告她不要再狂妄自大。


  晏昭昭複又開始害怕,娘親,爹爹,姨母,還有二哥哥是否會重蹈上輩子的覆轍?

  她的哀痛後悔和恐懼感透過了她與南明和緊緊交握的雙手傳到了南明和的手上,南明和大約明白兩分晏昭昭的心意,為人主者常有這樣的痛感。


  “昭昭,你聽我說。”


  南明和將晏昭昭從他懷裏挖出來,小心翼翼地捧著她的臉,將她臉上沾著的淚水一點一點擦去,一邊低聲說道:“昭昭,人死不能複生,可她的死至少警醒過你我。


  小翠隻有一個,可你日後還會有更多的需要庇護之人。


  大約這人間並非她的歸處,她去的旁的地方享福,走之前又想要叫你明白,世間之事莫要以為高枕無憂,時時刻刻都應當保持警惕之心。


  就算不能麵麵俱到,也至少在下一次類似的事情麵前,也不會因做的不好而覺得後悔。”


  他很少一口氣在晏昭昭的麵前說這麽多話,上輩子更是從未對晏昭昭說教過什麽大道理。


  但是自從南明和公主說過那些話之後,他忽然就明白過來,自己的小姑娘還需要引導,一條路上永遠不會是誰一直保護著誰的,若能兩相攜手,也一定會比一個人扛著一切要強。


  自然,就算這些是他一個人心裏自作多情,晏昭昭能多學一些總是沒錯的。


  公主與陛下的計謀要多久才能成功他尚不知道,但走前公主卻是實打實地將晏昭昭托付給了他,叫他好好地照顧、教導晏昭昭。


  這些都是他自己實打實從過去的血淚之中悟出來的道理,如今拿出來,也隻是希望晏昭昭能夠少走彎路。


  南明和的嗓音溫和且淺淡,如同涓涓細流一般緩緩地流淌到了晏昭昭的心裏去——她亦知道死者難以挽回,生者還在,更是應該把握當下。


  於是晏昭昭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之中尚有哭腔,卻仍帶著堅定:“我知道了,以後不會讓娘親和哥哥失望的。”


  “不是讓我們不要失望,而是叫你自己不要失望。”


  南明和從馬車不起眼的角落裏摸到一個暗格,竟取出了兩塊冰塊,輕輕地敷在晏昭昭的眼上,一邊鬆了鬆自己的語氣道:“自然,昭昭身邊還有我和公主,也莫要將自己逼得太緊了,反而過猶不及。”


  他的小公主,自然是應該被旁人捧在手心裏的。


  晏昭昭連連點頭,心思又轉了起來:“那這回帶了誰出來?”


  “咱們本就是改換身份,輕車簡行,奴仆也帶的不多,我隻帶了嵐樂,你隻帶了紅袖。


  其餘的護衛之人皆在暗中護佑,等將咱們送到蘇州便要離開,省的被旁人查到咱們的所在。


  元家大房的兩個孩子在外過的並不好,一人一個侍從,便足夠了。


  日後公主為你我安排的其他人會逐漸換到你我的手上,無須擔憂。


  至於你的暗衛,因人數不少,不好帶來,都留在遠處了,暫且由女帝替你管著。”


  南明和仔細地將這些解釋給晏昭昭聽。


  昭昭自然明白這些,卻也感念南明和之一片良苦用心,知道他是想從這種小事之中一點點地將運籌帷幄的道理教予她。


  “那任謠呢?”


  晏昭昭還擔憂這個才華橫溢又背負著血海深仇的奇特女子。


  “公主知道你救了人,已經將她接走好生照看著了。若非她的傷勢還沒好,這回應當是要跟著你一同來蘇州的。”


  兩人一個想教,一個想學,氣氛竟是一下子就肅穆了起來,不再說閑話了。


  兩輛馬車搖搖晃晃地從官道往南駛去,普普通通,與其他的馬車混在一塊兒,便分不清究竟誰是誰了。


  三月後,正逢姑蘇酷暑已至,晏昭昭月南明和終於輾轉到了蘇州元家大宅。


  姑蘇元家乃是大羲清流之首,是百年的清貴世家,規矩自然不是旁人能比。


  被晏昭昭和南明和頂替了身份的大房其實身份最為貴重,乃是占了嫡長的一脈。


  但元家這位大爺並不喜元家的氣氛,當年元家有些齟齬,大爺的原配妻子仿佛不能生育,元家便強迫大爺與其原配和離。


  大爺不肯,便脫了祖籍,與自己的發妻離開了蘇州,自此與元家分道揚鑣了。


  這位元家大爺明麵兒上已經亡故,改換了姓名投奔了公主門下,如今同樣是公主的心腹手下。


  晏昭昭兩人的“元清秋”“元清照”的身份,便是元家大爺和原配妻子後來在外孕育的孩子,如今父母雙雙亡故,兩個年紀還小的孩子沒了法子,隻能求助於元家。


  桃李滿天下的元幕老先生是女帝的心腹,整個元家隻有他知道頂替了自己孫女孫兒的身份過來的是公主的掌珠。


  但元幕老先生並不知道自己的大兒子尚在人間,這也是晏昭昭和南明和時刻需要謹記的一件事情。


  原籍和元幕老先生處兩個最麻煩的地方都已經擺平,幾乎是不會有旁人懷疑他們的身份的,其餘的便要看晏昭昭和南明和的本事了。


  晏昭昭和南明和在南下的路上已經看過了許多搜羅來的元家情報,隻覺得這家安全性極高,但人際關係恐怕是很難相處的。


  因當年大房與元家徹底鬧翻一事,元家大爺這一脈是直接開了宗祠被除名了的,整個元家恐怕都不會對晏昭昭和南明和有一分好臉色。


  就算諸人心裏明白這兩位是過了明路子的大房子嗣,可如今族譜上連大房都沒有,原先的二房才是大房,元清秋和元清照的身份便十分尷尬。


  元家大爺的生母早已亡故,如今元府裏的老太太是元幕的續弦。


  晏昭昭原以為晏府原先的環境就已經十分惡劣了,到了元家才知道自己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和南明和剛到,就吃了元家人的下馬威。


  因天降大雨連日未絕,官道泥濘不堪,難過車馬,晏昭昭一行人便轉了水路下蘇州。


  她的體質不算好,坐船暈的厲害,加之天氣逐漸炎熱,她的胃口更是越來越差,就連南明和拿出來的那些神奇藥丸都止不住她的頭暈腦脹,到蘇州的時候整個人又瘦了一圈兒,看上去一點生氣都沒有。


  南明和心疼她,下畫舫的時候幾乎是整個將她抱下來的,晏昭昭蔫蔫地趴在他的肩頭,身上披著他的大氅,臉色蠟黃。


  嵐樂和紅袖兩個也不大,在後頭抱著兩人單薄的行囊,兩個人看上去淒淒慘慘。


  姑蘇的風光自然是與襄城不一樣的,處處都能聽到婉轉多情的吳儂軟語,氣候也潮濕溫潤,倒也算宜人。


  元家倒是來了好些人,烏泱泱地在碼頭上站了一片,仆婦婆子俱有,甚至還有兩個小腳的教養嬤嬤,看上去仿佛十分重視兩人似的。


  大羲朝立朝以來就將裹小腳的陋習給禁止了,更是強調男女平權,也不知南方怎麽就又興起了。


  南明和才抱著晏昭昭下了畫舫,那仿佛是教養嬤嬤的的婆子就皺起了眉頭,直接開口訓斥道:“小姐,您這樣大的姑娘家了,怎麽還能讓自己的哥哥抱著!男女自古七歲不同席,這成何體統?”


  這倒是新奇。


  晏昭昭在襄城的時候,府裏頭都興喊家裏的嬌客姑娘,來了姑蘇,倒喊起小姐來了。


  她更覺得新奇的是,群芳園裏一個敢觸她黴頭的下人都沒有,來了這姑蘇的第一日,竟是直接被人打了個下馬威?


  晏昭昭剛想說話,懷裏還抱著東西的紅袖就開口了:“嬤嬤此言差矣,姑娘和公子原本就是一母同胞,七歲不同席的規矩早在憲宗便被停了,如今是舜德年間,您說的是什麽時候的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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