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陪葬
出痘!
這話如同天雷一般將公主都震得沒回過神來,晏珩也是匆匆而來,更是臉色一白。
出痘隻是說的好聽,那可是天花!
天花乃是當今知道的最為烈性的傳染病之一,加之並沒有什麽有效的治療方法,若是得了天花,恐怕隻能聽天由命了。
大羲朝曆史上曾有一次嚴重的天花,甚至連宮裏的幾位皇子都不幸沾染上,最後不治身亡了,此病簡直過於可怕,乃是最不能想的一種疾病。
公主此生從未流過淚,可如今她看著自己的小女兒縮成一團在錦被之中抖個不停,眼眶便紅了。
她眼眶一紅,雙眼就顯得更加明亮。
公主同樣不通醫理,她乃是這世上最冷靜的人之一,雖說心中已經心急如焚,卻也知道自己在這裏什麽也做不成,反而要給徐太醫添亂,隻得轉過身往外走,順便還將死活都不肯走的晏珩一把打暈,直接帶了出去。
碧雪館的丫頭也一下子就被徐太醫隔離起來了,反正群芳園大,單獨一個一個隔離開也不是難事,隻是出了這樣的大事,這些丫頭恐怕兩個月之內哪兒也不能去了。
天花的傳染性可不是開玩笑的,若是今日從碧雪館溜出去幾個帶著天花病毒的丫頭,明日恐怕襄城就多出十幾個天花病人,時間一長,更是禍及整個皇城!
公主一出去,徐太醫之前吩咐的石灰等物就已經取了回來,唰唰唰地就掃了一地,成堆的艾葉熏了起來,一時間整個碧雪館濃煙滾滾。
今日晏昭昭用過的所有器具,也一股腦地被搜羅了出來,在院子中間燃起了一堆火,被燒了個幹淨,以防病毒擴散出去。
碧雪館隻有一個丫頭以前出過痘,正是那個在門上伺候著的紅袖,連小翠都被徐太醫趕了出去,與其他的丫頭一同被帶走隔離了。
紅袖雖木訥,做事卻極穩,很多不能由徐太醫來做的事情正好由紅袖代勞。
群芳園的晏昭昭出了痘的事情立即不脛而走,大房那頭幾乎是立刻就緊張了起來,尤其是之前給晏昭昭這邊送了東西來的舒兒和另外一個丫頭,直接就被關到了柴房去。
果然到了夜裏,這舒兒和那丫頭就也一個接一個地倒了,兩人同樣出了痘,竟是沒挨到午夜人就沒了。
晏芳月和晏芳清已經被嚇哭了,一直在病中的晏芳華卻更加驚恐起來。
她自從上次被晏昭昭嚇唬過了之後整個人就神神道道起來,如今聽聞晏昭昭得了天花,整個人便更加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隻覺得看哪裏都有病毒,打砸了自己一屋子的東西。
所有被關起來的丫頭,當夜隻有小翠和那個彩鸞發了病,小翠出痘出得比那兩個死了的丫頭和彩鸞還快,彩鸞沒熬住,第二日天光剛亮的時候就死了,小翠命還硬些,早上還能睜開眼喝水。
隻是這些都是後事,當時從碧雪館出來的公主隻覺得滿心的疑惑——天花絕不可能憑空就來,她群芳園幹幹淨淨的,怎麽可能莫名其妙就染上天花?
仔細一想,此事相關的人竟已經全染上天花死光光了,隻還有一個小翠沒死。
可不能就讓小翠這樣病死了,公主忙叫了徐太醫一定關照小翠,萬萬不可也叫她死了。
公主此行,正從側麵印證了那病毒正是從晏昭昭身上來的,她是貼身婢女,自然也是會得病的。
一夜之間,甚至連襄城裏都起了風言風語,還有那起子膽小怕事妖言惑眾,說是要將晏昭昭送到別處去修養。
別處修養?
天花病人本來就已經命懸一線,若是亂搬動,恐怕會激化病情,這些人根本不是害怕自己會染上天花,而是要晏昭昭的命!
此事已經碰到了公主的逆鱗,她看慣了陰謀詭計,直接就看明白了事情的關鍵不僅僅在小翠身上,還極有可能和大房病死的那兩個丫頭有關。
丫頭死了,那便“請”她們的主子過來!
公主自小就是個肆意妄為的性子,她在戰場上動怒,那可是浮屍千裏的事兒。
若非是看在晏珩的麵子上不願與晏府這些妖魔鬼怪計較,她早將晏府這一群魑魅魍魎給盡數滅了。
可今次動了晏昭昭,一而再再而三,公主是一點麵子裏子都不想給晏府了,直接就點了阿文阿武過去,強闖了大房,將一夜都沒睡著的晏芳月和晏芳清“請”了出來。
晏瑋也算是小侯爺了,從前公主看著他還給他兩分臉色,怎麽也沒想到公主竟大清早地強闖他大房來抓人,聞言匆匆忙忙地從自己新納的那個小姨娘房裏跑了出來,衣裳扣子都沒扣好,忙忙地攔公主。
公主臉色冷的厲害,看著是晏瑋才勉強收了點兒臉上的冷意,開口說的話卻不是那麽中聽:“你最好給我起開些。”
公主哪裏有這樣不給臉色的時候,晏瑋嘴裏所有求情的話語都凝固了,待他看到自己平素裏還算寵愛的兩個小女兒被抓雞一般地捆了起來抬著走,臉色更是青紅一片。
“公主,做事情要講道理啊......”晏瑋身為男性的尊嚴在公主的麵前被碾壓地體無完膚,孰料他這話還沒說話,便看到公主冷硬的眼神如刀一般甩了過來。
她明明手上沒有兵器,可那眼神就仿佛要要了他的命了。
“沒有道理可講,我的話就是道理。”
公主是真正上過戰場的人,她渾身上線都是浴血奮戰裏才能摸爬滾打出來的煞氣,晏瑋一個富貴溫柔鄉裏長成的公子哪能吃的消,光是這一句話就讓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更何況公主生得比晏瑋還要高,她居高臨下地冷瞥晏瑋一眼,這一眼仿佛直接看進了他的靈魂裏,把他那些沒用的花團錦繡和懦弱看了個十成十。
“你......這......這是你應當對兄長說話的態度麽?”
晏瑋脖子一梗,竟是要和公主硬碰硬的意思。
公主有些意外,眉目裏忍不住帶了一絲輕嘲。
“兄長......我梁琮隻有一個兄長,如今還在皇陵裏躺著,你晏瑋算什麽?”
公主的眼神實在太過輕蔑,輕蔑到令晏瑋心頭一涼,甚至覺得無地自容起來。
“晏小侯爺,我告訴你,要是我的女兒沒命了,你這個兩個女兒,甚至還有那個躺著的,一個都跑不了。
我要你整個晏府,都給我的昭昭陪葬。”
公主說完這話之後便直接揮袖離去了,她身上裹雜著烈風滾滾,比這天地之間的雨水還要涼。
晏瑋不由自主地讓開了路,看著自己的兩個女兒被堵了嘴嗚嗚嗚地被拉走了,又羞又氣起來。
這都是什麽事兒!
晏瑋實在覺得麵上無光,甚至覺得遠處回過身子不敢多看的丫頭們都仿佛在嘲笑他的無能。
他緊緊地握緊了拳頭,死死地盯著公主的背影,仿佛要在她的背上看出兩朵花兒來。
可惜他還是什麽都沒有看出來,就算肺都快要被氣炸了,他也不敢追上去要公主給他一個公道——什麽公道,梁琮身上背著的可是皇權和軍權,是不計其數的人命。
這個時代,權勢就是公道!
晏瑋是絕不肯承認自己害怕的,公主剛剛說的話可沒有一句是假話,她說要整個晏府給她的昭昭陪葬,可是當真做得到的。
當年年僅十六的梁琮征戰南詔,首戰失利,南詔大軍為羞辱她的臉麵,將從她手下俘虜的幾個娘子軍淩辱示眾,甚至豬狗不如,割下其首用於飲酒;
隔日梁琮便大破南詔皇城,將那位將軍全族上下三百六十一口人口,不論老少婦孺,盡數坑殺。
想到這裏,晏瑋渾身就是一陣冷戰,直到公主的身影遠遠地消失了,他才裝模作樣十分痛心地罵了兩句,幹脆轉頭回剛剛的溫柔鄉去了。
簡直令人嗤之以鼻!
這也正是公主打心底瞧不起晏瑋的緣故,但凡他敢像個男人一樣站出來,說不定公主還給他兩個好臉色,可他由裏到外都是這麽一個懦弱無用的草包,難怪公主如此嘲諷。
大房如何不提,清涼閣那邊可是一片頹廢。
南明和的下人從來隻有嵐樂一個,故而晏昭昭那頭鬧成這樣,病得昏昏沉沉的南明和皆不知道。
直到晏昭昭出痘的第二日,南明和才醒了些,他對石灰艾草這一類的東西天生敏銳不少,一睜眼便覺得不妙起來。
他的身體遠遠算不上好,昨日這樣一場淋雨,他回來夜裏也知道發了熱,到現在才散了熱,但頭腦依舊有些昏昏沉沉的。
“你去問問怎麽了?”南明和揉著自己的額角,十分頹廢地坐了起來,隻覺得自己心裏還十分惴惴不安的,便打發嵐樂去探聽情況。
嵐樂依言而去,回來的時候臉色都變了,他磕磕巴巴地說:“姑娘,姑娘出了痘!”
出痘!
南明和當然知道這兩個字意味著什麽,他捂住心口,唇邊竟溢出鮮血來,卻還是緊緊地盯著嵐樂:“你說的是哪個姑娘?”
“五姑娘......”
話音剛落,南明和人就不見了。
他衣裳都顧不得穿好,已然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