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喉嚨
反正四月四想出頭的主角們都在主樓裏，晏昭昭等人並不需要博虛名，不如躲個清淨。
晏昭昭心裏想著南明和終歸要長成少年郎的，他一個人拘在群芳園也不好，隻是見他這個身生性清冷的模樣，顯然是不大樂意與人交際的，一時間也犯了難。
她在想事情，岑相宜也靜靜地不曾說話，大約是心裏頭有什麽事兒，今日的話少了許多，往日裏嬌豔的容色有些灰蒙蒙的。
南明和在替晏昭昭撐傘，岑相宜沒要人伺候，自己一個人走著，她的丫頭和小翠遠遠地在後頭跟著。
三人很快就到了摘星樓。
摘星樓門口有侍女守著，見貴人來了，連忙將珍珠串成的門簾打開，請她們進去。
白日裏看不見星星，來摘星樓的人也很少，岑相宜也不是真的想來，來了之後便一臉愁思地和南明和說自己想和晏昭昭說悄悄話，想請他到處賞玩一番。
南明和的目光落在晏昭昭臉上，見晏昭昭點了頭，便轉了出去。
看樣子他是上了樓，岑相宜便拉著晏昭昭去了一樓的一個小雅間，愁眉不展地癱倒在軟榻上。
晏昭昭從沒見過岑相宜這般模樣，連忙問道：“這是怎麽了，怎麽半年不見你就這樣蔫吧了？”
岑相宜便十分痛苦地幹嚎了一聲：“我表兄來我家了，說是要和我同進同出。”
上輩子這個時候岑相宜與她的關係並沒有多好，不過今日她先行低頭，兩人也有往日打鬧的情分在，竟是一會子就親近起來了。
上輩子岑二並沒有說這麽一件事，不過晏昭昭知道這麽一號人物，這位表兄也是日後岑相宜的夫婿，兩人極為恩愛，若不曾記錯的話，是上京顧氏的小公子。
“他來尋你玩兒？”
晏昭昭當然不能說這位就是你日後的夫君，見岑相宜臉上寫滿了真情實意的痛苦，不免有些想笑。
“若隻是來玩兒也就罷了，我娘親說是他想來襄城太學進修，等明年開了春，就讓他陪我一塊兒去太學。”
太學．．．．．．
這倒是個真正念書的好地方，晏昭昭上輩子就是和岑相宜一同入學的，也正是在太學裏與梁喑真正青梅竹馬起來。
雖說尚有男女大防，但大羲朝的女子地位並不低，前頭就出過好幾位女帝，女子也可如同男子一樣拋頭露麵。
尤其本朝惠帝勵精圖治，加之琮陽公主驍勇善戰，如今甚至聽聞科舉也漸漸開了女官的先例。
先前那位伺候姨母讀書的宋福金就是朝裏試水的女官之一，若是阻力不大，恐怕再過兩年就如同上輩子一樣開了女子科考。
“去太學便一塊兒去罷，也不是什麽大事兒，你若是覺得無趣，我陪你一塊兒去念。”
晏昭昭如同長姐一般摸了摸岑相宜的發髻，又拿了香甜的糕點來哄她。
不料她是當真滿腹惆悵，連最愛的肉酥小餡餅都不能哄得她展顏一笑。
她還在十分鬱悶地捏自己臉頰上的軟肉：“我那位表兄你不知道，他超可怕的。”
晏昭昭前世並未與顧氏小公子見過麵，岑相宜後來遠嫁去了上京，但其夫婦之間的趣事著實流傳甚遠，連她都有所耳聞，乃是一等一的妻管嚴。
如今聽岑相宜控訴顧氏小公子，心裏不免有些想笑，卻被岑相宜逮了個正著。
“晏昭昭你個沒心肝的，我好心好意地和你說我的事兒，你竟笑我！以後不與你一塊兒玩了！”
岑相宜有氣無力地威脅了晏昭昭兩句，整個人又如同沒骨頭似的往她身上滾：“我感覺我要死了。”
晏昭昭推她兩把，親手破了個小餡餅往她嘴裏一塞道：“你那位表兄究竟是個什麽人，竟能讓咱們天不怕地不怕的岑二這樣忌憚。”
“是個一等一的混人！我和你說，此人麵如張飛，眼若銅鈴，血盆大口，怒發衝冠，簡直可怕至極！”
岑相宜說這話連停都沒有，一口氣全說完，臉上也做出悚悚然的模樣。
晏昭昭正在喝水，被她這話嗆了個正著：“什麽？”
“就是個奇醜無比的莽夫！”
岑相宜捂臉幹嚎，便聽見隔壁廂房輕輕地傳來一聲輕咳，隨後自己廂房的門簾一挑，便看到門口倚了個大約十六七歲的少年郎。
“沒料想我在表妹心裏是這個模樣。”
麵如冠玉，身量頎長，生的自然好看，又帶了些襄城弟子臉上沒有的英挺氣概，尤其一雙帶笑的桃花眼，眼角一顆血紅淚痣，竟和岑相宜眉間那顆朱砂觀音痣相得益彰。
“在下顧見，字青山。”
岑相宜臉上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
晏昭昭臉上的笑容也跟著一起凝固了。
岑二嘴裏的小餡餅一下子就卡在了喉嚨裏，半晌才反應過來，然後大口大口地咳嗽起來。
“慢點兒，你慌什麽。”
顧見一下子就過來了，他長腿一跨，就將岑二攬到自己懷裏了，絲毫不介意岑二嘴裏的小餡餅已經化開了，直接一點一點扣了出來，讓她吐在自己手裏，又端了水過來哄她喝。
晏昭昭忽然就覺得酸了起來。
正巧南明和過來了，晏昭昭仔細一看岑二臉上並不見多麽抗拒，便蘊著笑出去了。
上輩子他們是神仙眷侶，那這輩子應當也是。
晏昭昭蘊著笑出來了，南明和便去牽她的手，唇角一點淡淡笑意，大約是在詢問她因何而笑。
他在晏昭昭麵前一貫是如此溫和的，仿佛歲月輕輕，即使紅塵滾滾萬事風霜，他在她的麵前從來沒有一絲寒涼。
不知是不是方才瞧見顧見與岑二隨意交談的模樣，晏昭昭心裏忽然十分酸澀起來。
若是她的二哥哥會說話，是不是也不會這般總是靜靜的一個人？
晏昭昭心裏又想到自己先前想的為南明和尋醫問藥之事，便偏過頭將他拉到一僻靜處，問道：“二哥哥，你可去看過大夫？”
她怕傷到少年郎的自尊，言語放軟了許多，手上更是有些小心翼翼地指了指自己的喉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