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昏迷
劉大人發了話，翡翠連忙轉身帶著師爺去請捕頭們進來，心中還在感慨，姑娘真是神機妙算，襄城這樣多的大官兒，偏偏知道劉大人能鎮住場麵。
晏昭昭實在受不了瀟湘閣如今這個樣子，她二哥哥最是清淨雅致的人，如今弄成這個樣子，恐怕是住不得了。
她低聲吩咐小翠回去將自己碧雪館不怎麽用的另一半院子收拾出來，等她二哥哥從白馬寺回來，先在碧雪館住兩日，等瀟湘閣整飭好了再回去。
劉大人還在一邊吹胡子瞪眼，心底卻也想，琮陽公主這個獨女往日聲名不顯，可今日他過來，遠遠地便看到小丫頭挺直著後背站著，背後一片狼藉，她卻冷靜超然，頗有其母當年風範。
與她一比，那慣有賢名的大姑娘也不過如此，看來這襄城裏的閑話也不必事事都聽。
他也不是如此傻，今日之事一看便是後宅陰私，報官原本不妥，她卻處理得事事得當。
“劉大人，今日實在多謝，我一介女流在這偌大的群芳園裏委實有些力不從心，今日若不是劉大人來，還不知道這起子人要鬧成什麽模樣。”
晏昭昭亦是真心實意道謝，她為人向來如此，即使裹挾著層層仇恨歸來，卻並不想做一個虛偽之人。
她道謝，劉大人反而意外。
他早已經看慣了這些世家弟子高高在上的模樣，晏昭昭還是第一個道謝之人。
她身量芊芊，站在那裏小小一隻，仰著頭看他，滿是感激之意。
劉大人覺得喉頭一哽，沒來由覺得心頭軟了一些。
她也隻是個小孩子，還沒有他的小女兒大。
他語氣也軟了下來：“原是我分內之事．．．．．．隻是可惜了這樣好看的字，請問是你家哪位表兄？”
劉大人還是對地上被踩爛的字帖痛心不已，連聲問道。
“是我家二哥哥南明和。”
晏昭昭抿唇一笑，頰邊生出一個小小的酒窩，看上去又乖又嬌。
晏家姓南的表兄，還住在群芳園裏，那恐怕隻有那一位了。
他聲名不顯，襄城中人鮮少有見過他的，大多數人隻知道他是南家不要的棄子，不能言語，沒想到他竟能寫得一手如此漂亮的字。
“可惜了。”劉大人低歎一聲，不再多言了，“近日不少江湖神棍佯裝道家弟子坑蒙拐騙，多虧了晏五姑娘才能逮住幾個，案牘勞形，我也不好多留，這便回京兆尹府去了。”
“府上雜亂，也不好招待大人，來日整飭好了再掃榻相迎，小翠，替我送送劉大人。”
晏昭昭福身相送，目光之中有些悠遠。
小翠既去了，阿文阿武也不好在院子裏和晏昭昭獨處，叫人架著兩個被打暈的婆子，又把剩下幾個被捆的下人帶著下去了，這種事情他們還不至於處理不好。
剛剛還亂糟糟的院子，一下子就靜了下來，幾個粗使丫鬟在遠處看著晏昭昭，不敢近身。
晏昭昭看到那方被摔得四分五裂的硯台，不禁蹲下身，拿自己的手帕子將其一瓣一瓣地收了起來。
她將碎裂的硯台收好了，又看到一邊被踩爛的宣紙，上頭的字跡實在清俊，正如同她記憶之中的南明和一般。
君子謙謙，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她不由自主地想要將髒兮兮的字帖收起來，眼眶之中還是帶了淚。
上輩子爹爹病死的時候，姨母正在南巡，給她做不了主，晏府以她是女孩兒為由，不讓她出席爹爹的葬禮，連送葬抬靈都不肯讓她去。
她孤立無援，梁喑被貶為庶人，自顧無暇，哪裏會幫她想法子。
是南明和為她寫了一篇檄文，送到了姨母手邊，姨母看了檄文才知道昭昭受此欺負，連夜叫人送了旨意回來，嚴令晏府不許攔著昭昭，她這才能為自己的親爹捧靈送葬。
人人都因南明和是被休棄出府的庶女之子看不起他，因他是個啞巴嫌棄他，連晏昭昭上輩子都有些害怕他是個啞巴。
後來她為梁喑擋毒酒，自己成了啞巴，才知道不能言語如何痛苦，再回見南明和的親筆字跡，她更是覺得心頭疼痛。
她一輩子沒有兄弟手足，是南明和一直疼寵著她，給了她所有的兄長寵愛。
晏昭昭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髒汙的字帖一張一張拾起來，眼淚還在眼眶裏打轉。
有一張宣紙實在是濕的不成樣子，上頭碩大一個腳印，晏昭昭才輕輕一動，落款的明和二字就爛了個大洞。
晏昭昭有些不知所措，眼淚一下子就從眼角落了下來，順著她的臉頰，在下巴上聚了小小一灘。
壓抑著的痛苦委屈一瞬間爆發了，她就這樣握著南明和的字帖，在瀟湘閣之中泣不成聲。
她好恨啊，恨晏芳華，恨梁喑，恨這晏府裏的每一個人，恨得心頭疼痛，恨地喉頭腥甜，恨得想要化身厲鬼，要了這裏每一個人的命。
“公子．．．．．．”
南明和匆匆忙忙回來的時候，便看到他的小表妹正在他被弄得一團狼藉的院子之中大哭不已。
他回來的路上已經知道群芳園裏的烏龍，一路上的神情便十分冰涼。
南明和身邊的書童指了一下院子之中的小丫頭，便發覺自己身邊的公子一下子就加快了步伐，飛快地往她身邊去了。
她年紀尚小，大氅下瘦弱的雙肩抖動著，周圍亂糟糟的，髒的不得了，她就這般在一地的髒汙之中癱坐著，哭得撕心裂肺。
忽然，這哭聲一窒，那瘦小的身子就這般往後一仰，竟是昏了過去，周遭伺候的丫頭頓時亂成一團。
南明和已經跑到了瀟湘閣的門口，顧不得自己一身雪白，直接將渾身染得髒汙的昭昭抱了起來，手熟稔地在她脈上一搭，神情已然冷了下來。
目光落在她昏過去還抓著的字帖上，認出是自己的筆跡，神情便冷的更加厲害了。
南明和脫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將她蓋得嚴嚴實實，抱著她往她碧雪館去。
那書童已經轉過身飛快地往外跑去，與小翠碰了個正著。
“嵐樂，你在這兒做什麽？明和公子回來了？”小翠猶不知晏昭昭又昏了過去，語氣之中還有些輕鬆。
“你家姑娘昏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