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七章：滿月宴（二）
花園裏的涼亭內，葉南琛倚靠在美人靠上，正拿著魚食喂魚。沈雲舒去看沈蘭舒了，他跟去不太方便，他也不願意和忠武將軍呆在一塊兒，所以就一個人躲在了花園裏偷閑。
“王爺的興致可真好。”熟悉的聲音從外頭傳來，將葉南琛的注意力給吸引力回來。
葉南琛轉過頭去，隻見顧衡站在涼亭外頭正望著自己。見著是顧衡來了，葉南琛單手支腮，懶洋洋的回了一句：“世子的興致也不錯嘛，這宴席是在晚上的，天還沒黑，世子就來了。”
“我是聽說王爺來了，所以才提早過來的。”說著，顧衡走進了涼亭。
“哦，原來如此啊。”葉南琛微微挑眉：“聽世子的意思，世子是跟著本王來的。世子是不是有什麽事情想要找本王啊？”
顧衡微微點頭，開門見山：“既然話都說這個份上了，那我也不和王爺拐彎抹角了。敢問王爺，可認識餘文智？”
“餘文智？”葉南琛佯裝認真的想了一會兒，隨後搖了搖頭：“不認識，這個名字本王都沒有聽說過。他是誰啊？”
“他是這次進京赴考的學子之一。”
“是嗎？”葉南琛笑了一聲，好整以暇的回答：“世子，這進京赴考的學子那麽多，本王總不可能每個人都認識吧？再說了，這次的省試主考官可不是本王，本王又如何能認識這些赴考的學子呢？”
顧衡抿著唇沒有回答，隻是緊緊的盯著葉南琛。然而葉南琛的神情坦坦蕩蕩，絲毫不見心虛。可是顧衡還是不相信葉南琛的話，他總覺得餘文智的事情和葉南琛脫不了幹係。
葉南琛見著顧衡不回答，又追問了一句：“世子，這餘文智是怎麽了嗎？可是他做的文章特別好，世子想拿過來給本王看看啊？”
“餘文智已死！”顧衡回過神來，冷聲回答了一句。
“什麽？死了？”葉南琛的驚訝恰到好處：“怎麽死的？”
顧衡將葉南琛的神情看在眼裏，回答到：“餘文智的屍首是在城外的破廟裏發現的，他是被人用利器抹了脖子，失血過多而死。在死之前，餘文智還被人打過。”
“哦，是嗎？”葉南琛神情不變：“那世子可曾派人去仔細查過？”
“我已經派人去查了，隻是這一時半會兒的，還未能查到線索。”
“哎。”葉南琛輕歎一聲，甚是惋惜的模樣：“今年當真是流年不利，好端端的，怎麽就死了三個學子？看來，要好好的一場法事，求佛祖庇佑才行了。”
顧衡語帶譏諷的說了一句：“王爺還信鬼神之說？”
“舉頭三尺有神明，本王自然是敬畏神佛的。”
顧衡說什麽，葉南琛就答什麽，從來就不轉移話題。可葉南琛越是這樣，反而讓顧衡覺得更加受挫。顧衡握了握拳頭，繼續開口質問：“說來還有一件事，想要問問王爺。”
“世子請問，但凡本王知道的，本王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說著葉南琛調整了一下坐姿，雙手抱著魚食罐子，擺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餘文智被害，我便去貢院尋找餘文智參加考試的文章。可是我翻遍了所有試卷，都沒能找到餘文智的。王爺，您說這兩件事會不會有什麽關係呢？”破廟裏的屍體查清身份之後，顧衡第一時間就去了貢院。原本他是想去貢院看看，是否有關於餘文智更多的消息和線索。他也是一時心血來潮，才想著要找出餘文智的試卷看看的。
可是，他找遍了所有的試卷，就是沒能找到餘文智的試卷。可餘文智明明是參加過考試的，那他的試卷呢？去哪兒了？餘文智試卷被毀和餘文智被害，是不是有什麽關聯？
顧衡來問葉南琛，也是情勢所逼，無可奈何之舉。因為，顧衡在齊王的書房裏看到過學子們的試卷，這才知道，齊王是在暗中挑選學子，看看是否有人能夠為自己所用。顧衡一直以為，隻要葉南琛不是省試的監考官，就可以確保省試的公平。可是顧衡發現自己錯了，他把一切都想的太過於簡單了。
有些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樣簡單。有些事情，不是葉南琛不做，別人就不會去做的。
也正是因為看到齊王在暗中挑選學子的行為，顧衡才想到，或許葉南琛也會和齊王一樣，暗中察看學子們的試卷，以此來挑選學子。餘文智的試卷，或許曾經就到過葉南琛的手裏。
其實顧衡心裏也已經想過，葉南琛不會回答他這個問題。可是不管怎麽樣，他總要試一試才可以。
葉南琛沉吟片刻，沉聲說：“世子說的這件事，本王毫不知情。不過，試卷丟失乃是大事，這負責監考的三位學士居然隱瞞不報，實在是可惡至極。不如這樣，本王這就進宮去，將此事稟報給太後和皇上，讓他們好好嚴懲負責此次監考的三位學士。另外，這次省試頻頻發生意外，先是學子接連被害，後是試卷丟失。依本王看，這次省試的成績不如作罷，三年後，重新開考！”
“這怎麽可以？”聞言，顧衡大吃一驚。好端端的，怎麽會把話題說到作罷考試成績上來？作罷省試成績，三年後重新開考，那這些考上的學子怎麽辦？這對他們來說也實在是太不公平了！到時候，隻怕學子們鬧起來，還不知會是個什麽場景。
“王爺三思啊。”想起將來可能會發生的混亂場麵，顧衡連忙開口勸阻：“王爺，省試已經結束，接下來就是殿試了。再者，省試結果已經公布全天下，此時作罷成績，要讓全天下百姓如何議論此事？”
葉南琛微微蹙眉：“可是試卷丟失也是大事啊，再者，世子不是說著試卷丟失一事或許和餘文智有關嗎？依本王看，那不如就好好徹查此事，也好還這個餘文智一個清白嘛。”
“王爺，追查此事為何非要作罷成績呢？”
“如果餘文智被害和之前百川樓那兩名解士被害一案一樣呢？凶手都是其他學子，隻是因為心懷嫉妒，就痛下殺手。這樣的人，就算才華出眾，又如何能當好這朝廷命官，去為民請命呢？”葉南琛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依本王看，還是作罷成績，將所有人都徹查一遍比較好。”
聽到葉南琛的話，顧衡都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對。明明是他來找葉南琛詢問的，怎麽就被葉南琛給帶偏了話題呢？再者，他隻是想來探探葉南琛的口風，怎麽又扯到作罷成績的事情上了呢？
瞧著顧衡一臉苦惱的樣子，葉南琛輕笑一聲，好心開口：“其實本王能看出來，世子並不想作罷成績，因為世子覺得，因一個餘文智的事情毀了所有人的心血，是不值得的，是嗎？”
顧衡沒有開口，可是神情卻已經說明了一切。見狀，葉南琛繼續往下說：“世子不想作罷成績也可以，本王這兒倒是有一個好主意。就是不知道世子，願不願意一聽？”
顧衡咬了咬牙，回答到：“還請王爺指教。”
“餘文智枉死固然是可憐，為他找出凶手也是應該的。隻是這次的省試已經發生過命案了，若是在傳出命案，怕是會引起學子們的恐慌和百姓們不必要的揣測。所以啊，本王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顧衡皺了皺眉：“王爺的意思是，餘文智的事情不要再繼續往下查了？”
“世子想要繼續往下查也是可以的，隻是世子，繼續往下查，你能確保不會牽連許多人進去嗎？”葉南琛勾起嘴角：“如果查到最後，齊王府和這件事也有關聯，那世子要如何呢？大義滅親嗎？”
聽了葉南琛的話，顧衡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齊王在暗中挑選學子的事情，他知道，葉南琛也肯定知道。葉南琛這麽說，就是在用齊王府來壓迫他。事到如今，顧衡也明白過來，餘文智的事情隻怕也和葉南琛脫不了關係。可是，他如果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那麽葉南琛也一定會拉上齊王府陪葬。
這是第一次，顧衡在葉南琛麵前感受到了深深的挫折。論心計、論城府、論眼見和手段，他都不是葉南琛的對手。葉南琛在朝堂多年，年紀輕輕就能坐到這個位置，絕對不隻是因為自己能說會道，他是真的有本事的。
見著顧衡滿臉受挫說不出話來，葉南琛站起身來，將手裏的魚食罐子放到一旁的石桌上：“世子是個聰明人，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世子心裏很清楚。多餘的話本王就不說了，世子自己做決定吧。”說完，葉南琛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涼亭。
顧衡站在涼亭裏，久久不動，他到底應該怎麽辦才好？
沈月舒站在一旁的小路上，望著涼亭裏顧衡沉默不語。她離得遠，聽不到顧衡和葉南琛說了一些什麽。可是見著顧衡此番失魂落魄的模樣，就能猜到葉南琛肯定沒說什麽好話。沈月舒深吸了一口氣，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肚子，眼神越來越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