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侍疾
“怎麽樣？新開的藥方效果如何？”
柏聽院的屋外，李氏正和李嬤嬤站在廊下對話。聽到李氏的提問，李嬤嬤搖了搖頭，滿臉愁色：“新開的藥方效果也就這樣，老夫人的身子骨一直就沒有好轉啊。”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更何況母親上了年紀，這病就好的更加慢了。”李氏歎了口氣：“李嬤嬤，母親這兒就全交給你了。”
“夫人放心吧，老奴會照顧好老夫人的。”
“夫人若是沒時間來照顧老夫人，那就讓妾身來吧。”李嬤嬤話音剛落，劉氏就帶著芳兒大搖大擺的走近了柏聽院。瞧見劉氏，李氏眉頭微蹙。自從她生下女兒之後，她的身子就一直沒能完全恢複。漸漸的，沈修也就不再來看她了，整日不是在劉氏的降雪軒裏，就是在芳兒的芙蓉院裏。
其實這原本對李氏來說，也算是好事一件，至少她不用再去應付沈修了。可是如此一來，劉氏得了寵愛，日漸跋扈起來。李氏想著沈雲舒的話，能讓就讓，可劉氏咄咄逼人，這日子也是再繼續忍讓下去。
想到這，李氏轉過身看向劉氏，冷聲拒絕：“母親病重，需要靜養，就不勞煩二姨娘了。”
“夫人這說的是什麽話？”劉氏停下腳步，神情倨傲的看著李氏：“夫人不能照顧老夫人，可是妾身願意照顧老夫人啊。這老夫人重兵，床前卻連一個照顧伺候的人都沒有，這要是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嗎？夫人沒有這個孝心，總不能攔著妾身盡孝吧？”
“你這是什麽話？什麽叫做我沒有孝心？”李氏有些生氣：“我說過了，母親病重需要靜養，閑雜人等一律不得打擾母親養病。”
“夫人這話就有些過分了吧？”劉氏尖銳著嗓音開口：“什麽叫做閑雜人等？誰是閑雜人等？妾身不過是想盡孝，為老夫人侍疾，怎麽就成了閑雜人等？”
“你嚷什麽？也不怕打擾了母親。”
“是夫人惡語相向，妾身不過是辯駁一二。”
“你……”
“都吵什麽！”一聲訓斥傳來，打斷了李氏和劉氏的爭吵。眾人循聲望去，隻見沈雲舒帶著徐媽媽和尋夏從院外走了進來。
見著沈雲舒，劉氏就想起了當日受罰一事，心中有些瑟縮的往旁邊退了幾步。沈雲舒走過去，站在台階下轉過身看向劉氏和芳兒。芳兒見著沈雲舒來了，早就躲到了劉氏的身後。劉氏見著沈雲舒看向自己，眼神亂飄，不敢直視沈雲舒。
“祖母病重，需要精心養病，你們在這裏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聽說老夫人重病垂危，沈雲舒滿心焦急的趕了回來。可還沒進院子，就聽到劉氏正在喋喋不休，沈雲舒滿心的焦急都變成了憤怒：“滾回你的降雪軒去，再敢來柏聽院叨擾祖母，我讓你豎著進來橫著出去，聽到了沒有？”
劉氏滿心怨恨的瞪了一眼沈雲舒，可是她不敢辯駁一句，帶著芳兒匆匆離開。
等著劉氏離開之後，李氏這才鬆了口氣：“雲舒，你總算是回來了。剛才要不是你，我還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呢。”
沈雲舒轉過身，問道：“祖母怎麽樣了？”
“你進去看看吧。”李氏微微搖頭，讓李嬤嬤把沈雲舒帶進去。
一走進房間，沈雲舒就聞到了房間裏濃濃的藥味。繞過屏風，沈雲舒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枯槁憔悴的老夫人。
“祖母。”沈雲舒喊了一聲，快步來到了床邊。在床邊坐下，沈雲舒剛握起老夫人的手，眼眶就紅了，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老夫人昏睡著，臉色青白，整個人瘦的隻剩下一把骨頭，這出氣更是比進氣還多。
沈雲舒上一次回來的時候，老夫人就已經病了，隻是那時候老夫人病的原沒有現在這般嚴重。可怎麽一段時間不見，老夫人就病成這樣了呢？
“李嬤嬤，祖母的病到底是怎麽回事？大夫開的藥呢？”
“哎。”李嬤嬤搖了搖頭，長籲短歎：“小姐有所不知，這大夫都換了好幾撥，藥方子也換了好幾次，可是老夫人的病就是不見好啊。這幾日，老夫人昏睡的時間是越來越長，清醒的時間也來越少。大夫說了，若是能挺到這個冬天，老夫人就能無礙。若是挺不到這個冬天，老夫人就，就……”剩下的話，李嬤嬤沒有再說了。
聽到李嬤嬤的話，沈雲舒呆呆的重複了一遍李嬤嬤的話：“挺到這個冬天？可是現在才剛入夏啊……”老夫人的情況已經糟糕成這樣了，更何況離冬天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老夫人如何能挺到冬天？若是挺不到這個冬天，那老夫人豈不是就回天乏術了？
想到這，沈雲舒就很是難受。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祖母都是對她最好的那個人，也是她唯一在意的親人了。可是現在，祖母重病垂危，她卻什麽都做不到。沈雲舒緊緊的抓著老夫人的手，顫聲開口：“祖母，我是雲舒，我是雲舒啊。您聽到了嗎？我回來看您了。”
“雲舒，是雲舒嗎？”虛弱的聲音響起，老夫人睜開了眼睛。
“是，是我，祖母，我回來看您了。”見著老夫人醒了，沈雲舒連忙湊上前去。
老夫人看了看沈雲舒，吃力的抬起手，為沈雲舒擦去臉上的淚水，慈祥開口：“傻孩子，好端端的怎麽還哭起來了呢？”
“孫女許久沒有見到祖母，太想祖母了。”沈雲舒努力的扯出一抹笑容，安撫老夫人：“祖母，怎麽樣？感覺身體好一些了沒有？孫女給您帶來了許多的補藥，還有一支上好的百年人壽，都是給祖母補身子用的。”
“這些個好東西就給你自己留著吧，祖母老了，活不了多久，這些個好東西用在祖母身上，那都是浪費了。”
“不，祖母，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沈雲舒撒嬌到：“孫女不能沒有祖母。”
“傻孩子。”老夫人扯出了一抹笑容：“祖母的身子，祖母自己心裏知道。雲舒啊，祖母走了之後，祖母的東西就全都留給你，就當是給你留個念想。以後祖母不在了，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才是。”
聽到老夫人的話，沈雲舒再也說不出話來，低下頭索性哭個痛快。老夫人原本還想要安慰幾句的，可是她的力氣都用完了，隻能遺憾再次的閉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
見著沈雲舒如此傷心難過，李嬤嬤隻能和徐媽媽一起，將沈雲舒給勸下了：“小姐，您別哭了，哭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是啊小姐，老夫人一向是最心疼您的，您若是哭壞了身子，老夫人知道該要心疼了。”
沈雲舒停止哭聲，抽泣著看向祖母。不知為何，沈雲舒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前世祖母也是病逝的，今生祖母依舊是重病垂危，可是她沒有辦法去阻止這一切，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祖母的生機一點一點的流逝。她現在與其說是想要留下來照顧祖母，不如說是等著祖母離開。因為，不管她再怎麽精心照顧，都不可能留住祖母了。
想到這裏，沈雲舒無論如何也不肯離開，寸步不離的守著老夫人，目光都不肯從老夫人的身上挪開，深怕自己挪開視線一走開，就再也見不到老夫人了。
深夜，昏暗的燭火微微晃動。
老夫人咳嗽了幾聲，再次悠悠醒轉。房間裏一片寂靜，老夫人轉了轉眼珠子，餘光瞥到了床邊的沈雲舒。老夫人轉過頭，隻見沈雲舒坐在地下，頭就趴在床上，人已經睡著了。而且，她的手還緊緊的抓著自己的手。
見狀，老夫人張了張嘴，原本是想叫醒沈雲舒，讓沈雲舒回去休息的。可是話到嘴邊，老夫人卻什麽都沒有說，隻是靜靜的看著沈雲舒。她還記得沈雲舒剛出生的時候，小小的軟軟的，玉雪可愛。可是這麽玉雪可愛的孩子，卻受盡了苦楚。明明是正室嫡女，出落的模樣好，又懂規矩知禮數，可平日裏卻處處被妾室庶出打壓，遇到什麽委屈都隻能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
安氏走的早，她還能護一護沈雲舒。可現在，她也要走了，從今以後，沈雲舒若是受了什麽委屈，誰又能來幫她呢？
正想著，趴在床邊睡著的沈雲舒調轉了一個方向，頭朝向另一邊，這一晃動，發髻上插著的琉璃步搖微微晃動，在昏暗的燭火下熠熠生輝。看著那華貴的琉璃步搖，老夫人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沈雲舒如今不怕沒有人幫她了，鎮南王葉南琛是她的夫君，對她又很是疼愛。想來以後有葉南琛在，沒有人敢再欺負沈雲舒了。
就好比當日沈雲舒回門的時候，葉南琛的手段，她也都是聽說了的。想起葉南琛的性子脾氣，老夫人又不免憂心忡忡起來。老夫人想了許久，到最後，終於決定，有一件事，她要告訴沈雲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