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交換
沈雲舒回了房間，坐在床上低著頭，一動不動。剛才沈修和老夫人的對話，不斷的在沈雲舒的腦海裏回響重複。林氏難產而死，可就算是這樣，她都沒能換來沈修的一絲憐憫。甚至，沈修連一絲悲傷都沒有。不僅如此，沈修連林氏的身後事都不肯好好操辦。理由說的冠冕堂皇，可實際上，還不是為了自己的名聲。女兒出嫁，妾室就難產而死，這要是傳出去了，隻怕有人會說沈家不詳吧。可是，所謂的名聲，真的比一條生命還重要嗎？沈修知道林氏懷孕的時候，也曾經驚喜過、期待過，可是現在，林氏死了，他卻急著把孩子交給劉氏赴宴。人心涼薄至此，實在是讓人驚訝啊。
沈雲舒這一坐，便是整整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後，天色大亮。等著徐媽媽和尋夏進了房間，卻發現沈雲舒早就已經起床，自個兒換好了衣服，坐在床邊。
“小姐，您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尋夏瞧著沈雲舒的起色不太好看，很是擔心：“您若是沒睡醒，就再多睡一會兒。老夫人說了，讓小姐好好休息。”
“不了。”沈雲舒站起身來，神色平靜：“尋夏、徐媽媽，走吧，陪我去向祖母請安。”
“是。”
沈雲舒來到老夫人的房間，老夫人也已經起身了，正在逗著孩子玩耍。沈雲舒走過去，請安行禮：“雲舒給祖母請安。”
“起來了。”老夫人笑了笑，招呼沈雲舒過來：“雲舒，過來看看你弟弟。”
沈雲舒依言走過去，繈褓中的孩子依舊瘦弱，可比起昨天似乎又好了許多。此時正睜著一雙眼睛，好奇的打量四周，見著沈雲舒，還朝著沈雲舒裂開了嘴笑。見著孩子笑了，老夫人也跟著笑起來：“看來這孩子很是喜歡你這個姐姐呢。來，雲舒，你抱抱他。”說著，老夫人將懷裏的孩子遞給沈雲舒。
沈雲舒小心翼翼的接過孩子，看著孩子天真單純的笑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微微一動，臉上也浮現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祖母，弟弟取名了嗎？”
“沈家到了你們這一代，女孩是舒字輩，這男孩就該是林字輩了。”老夫人回答到：“你父親說了，這孩子的名字就叫做沈長林，長命百歲，平平安安。”話一出口，老夫人就有些後悔了。這個時候提起沈修，似乎有些不太妥當。
“好名字。”沈雲舒臉色如常，抱著孩子輕聲叫了幾聲：“長林，長林，我是姐姐，我是姐姐。”
“咯咯。”孩子笑的更加開心了。
沈雲舒抬起頭，將孩子遞給乳母，囑咐到：“長林是早產生下來的，身子孱弱，照顧長林一定要小心再小心，知道了嗎？”
“小姐放心。”乳母抱著孩子點點頭，隨後將孩子帶下去喂奶。
等著乳母走了，老夫人衝著沈雲舒招了招手，讓沈雲舒坐過去。沈雲舒走了過去，在老夫人身邊坐下，老夫人拉著沈雲舒的手，輕聲說道：“雲舒，祖母知道林氏的事情，對你打擊很大。可是生死有命，這件事不能怪你。”
“孫女明白。”
“明白就好。你這孩子心思重，祖母就怕你會把這件事怪在自己的身上。”
“祖母。”沈雲舒抬起頭來，軟聲請求：“祖母，孫女能求您一件事嗎？”
“什麽事啊？你說。”
“祖母能不能親自撫養長林？”
老夫人循聲蹙眉，沉默片刻之後開口詢問：“雲舒，你為什麽要讓祖母來撫養長林？”
“不瞞祖母，如果可以的話，孫女想自己撫養照顧長林，這樣也不算辜負三姨娘的囑托。可是，孫女還未出閣，養個還在在身邊也多有不便。所以孫女就隻能拜托祖母了！”沈雲舒輕聲回答：“隻有把長林交給祖母撫養，孫女才安心。否則的話，不管長林交給任何人，孫女都不會安心的。”
沈雲舒嘴裏的任何人是誰，老夫人心裏很清楚。在昨天沈雲舒服了安神藥睡下之後，老夫人就審問了趙媽媽等人。可是趙媽媽等人一口咬定，她們在那裏隻是去照顧林氏的。然而，吳媽媽卻又咬定趙媽媽是居心叵測，攔著她們不準去請大夫和穩婆。兩邊的人吵個不停，最後是被她給訓斥開的。林氏已經死了，再去追究責任也無用了，人死不能複生。
再者，這件事要是追究到底，隻會鬧得家宅不安。昨兒個沈雲舒的表現，老夫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如果這件事讓沈雲舒來查，沈雲舒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將家裏鬧個天翻地覆。老夫人思量過後有了決定，壓下此事。她放了趙媽媽等人回去，又安撫好了吳媽媽，說了其中利害，讓吳媽媽等人閉嘴，隨後又拿出了吳媽媽等人的身契，放她們出府去。
可是這件事是瞞不住沈雲舒的，沈雲舒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想到這，老夫人鬆開了沈雲舒的手，輕聲說：“雲舒，讓祖母來撫養長林也不是不可以。隻是有一件事，你也要答應祖母。”
“什麽事？”
“答應祖母，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不能再抓著這事不放。”老夫人給出了交換的條件：“你是個聰明孩子，自然知道祖母說的是什麽事。”
從今天早上聽到老夫人和沈修的對話開始，現在這個結果，沈雲舒就已經想到了。隻是想到是一回事，這會兒被老夫人提出來作為交換條件又是一回事。可是沈雲舒並沒有過多猶豫，點了點頭：“好，孫女知道了。”
“嗯，那就好。”見著沈雲舒答應，老夫人鬆了口氣：“好了，你先回去吧，昨兒個忙了一天，回去好好洗個澡，休息休息。”
“孫女告退。”……
劉氏等在房門口，見著沈修來了，趕緊迎了上去：“老爺來了。”
“嗯。”沈修點了點頭，走進了房間。劉氏看了看後頭，見無人帶著孩子回來，劉氏蹙了蹙眉頭，轉過身進了房間。
“老爺，喝茶。”劉氏端了杯熱茶遞過去，柔聲開口。
沈修接過茶喝了一口，望著劉氏滿含殷切的目光，將茶杯放下，說到：“你別看了，我沒把孩子帶過來。”
“這是為什麽呀？”劉氏坐在了沈修身邊追問：“老爺不是說了，要把孩子給妾身撫養嗎？”
“我今日去給母親請安說起這事，可母親說，她要親自撫養孩子。母親都這麽說了，我也不好多說什麽。”
“什麽？老夫人要親自撫養孩子？”劉氏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又站起身來，去桌上端了茶點過來：“老夫人年紀大了，怎麽會想起自己撫養孩子呢？”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沈修拿了塊茶點吃了一口：“母親既然要撫養，就讓她撫養吧。”
“是。”劉氏點頭應下，可心裏卻疑竇叢生。老太婆年紀這麽大了，怎麽會提出要親自撫養孩子呢？該不是沈雲舒又在背後做了什麽手腳吧？想到這，劉氏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伺候的趙媽媽，心頭一動。
“老爺。”劉氏垂下眉眼，神色有些哀傷：“妾身有一事相求。”
“怎麽了？”
“老爺有所不知，當日妹妹生產之際，妾身沒能守在床邊，心中已然是內疚自責不已。可是……”劉氏說到這，輕歎一聲，臉色很是為難：“可是雲舒好像將這件事怪在了妾身的身上。其實這也不怪雲舒如此想，確實是妾身沒有做好。這幾日，妾身原本是想著去找雲舒解釋一二的，可雲舒閉門不見，妾身這心裏頭也是難受的緊。這眼下年關將近，府裏要操持的事情多，可是老夫人要照顧孩子，雲舒又整日呆在自己的院子裏，這府裏的事情就都問到了妾身這兒。
老爺，如今府裏是雲舒掌家，許多的事情妾身也不好過問。可現在的情況，老爺也看到了。所以妾身想著，這段時日能否讓妾身暫代掌家一事。等著雲舒對妾身沒了誤會，心情好些肯出來打理家事了，妾身再交出掌家，如何？”
劉氏太了解沈修了，如果她直接說沈雲舒的錯處，沈修反而會不相信。可如果她將事情都怪在自己的頭上，沈修反而會偏心她。尤其現在，劉氏口口聲聲沒有怪過沈雲舒一個字，反而一直在為沈雲舒著想打算，沈修怎麽可能會不依著她？
果不其然，在聽完她說的話之後，沈修沉吟片刻，點頭答應了下來：“這些時日府裏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是你在忙著，這掌家一事交給你，我也是放心的。雲舒手握掌家之權卻不理事，還不如將掌家交出來。至於林氏的事情，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了。生死有命，難不成當日你守在林氏身邊，林氏就能安然無恙了？好了，這事你就不用管了，我會和雲舒說一聲，讓她把掌家交還給你。其它的事，等日後再說吧。都是一家人，有什麽不能說清楚明白的？”
“多謝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