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她陸清芷就要走了,這一次去找他隻是想來告訴他一聲,這一走…就再也回不來了。


  她一早就換上素衣,簡簡單單的模樣,好似一道時光重現。當年她進宮時也是穿著不加太多修飾的素衣,一樣的身形,一樣的麵孔,獨獨不同的是,她的麵容上多了些愁,多了些怨,還多了些殤。不過她總安慰自己,時間讓她懂得了許多,明白了許多,看清了許多,更是成長了許多。


  她隻身一人從寒蘭宮中出來,輕舞了長袖,手端正的輕放在腹前,一步一個腳印的走著。雙目哀傷,前方一片朦朧。她忽感到心中刺痛,微微鎖眉,繼續前行,明白,堅定的還想要再看他一眼…


  ……


  奈奈在床邊,搖醒了她,湊到她的耳邊,聲的話,“主子,太後找來了!”


  她猛的睜開雙眼,再震驚不過。皇上了,這事不再追究的。


  未亮,才幾時。太後帶著幾人來到寒蘭宮中,看太後的模樣,不像是來追究的,而是有目的的。


  陸清芷衣服來不及穿的,不過就披了一件衣裳出去。遠遠的在大廳外,看到太後正襟危坐的坐在那處,也目視著前方……看眼神是看到她來了。


  陸清芷不緊不慢的上前去,跨過門檻,再走幾步,雙膝跪地,行大禮。


  太後瞄了一眼,手豎起。嬤嬤接收指令的將手中端著的東西督她的麵前。她看了一眼,心中一陣發慌,想著,已經知道了這黑布下的是何物了。


  竟然……連條活路都不給了是嗎?


  “你可知,這裏處是何物?”太後冷漠,淡然的聲音更是在提醒了她一回。


  認真看清楚了。


  陸清芷:“……”


  嬤嬤過去,俯視了她一眼,彎身從黑布一角,緩慢的揭開。她不過看上一眼,縱然有太多的酸楚一塊翻湧上來。她原本安放的雙手,迅疾的製止嬤嬤。越抓越緊。顫抖的雙手已經暴露她的內心中的恐懼。


  “太後,臣妾是犯了何等大錯,竟讓太後如此大怒,難饒臣妾性命……”


  嬤嬤回頭瞧了一眼,太後一個怒瞪,嬤嬤立馬的睜開她的手,帶著人,馬上將一旁跪著,無辜的奈奈押住。


  陸清芷苦笑,定是她剛剛的話衝撞了太後。


  “太後,臣妾在宮中一直安分守己,從未想做過任何有違背意,人心的事……茹昭儀腹中的孩子,與臣妾無關,不是臣妾所為!”


  太後:“……”


  陸清芷聽到奈奈一聲的慘叫,回頭時,她已經被嬤嬤狠狠掐了一把,疼痛卷縮的樣子時刻在提醒著陸清芷:她是無辜的,不該牽扯進來的。


  陸清芷愧疚的看著奈奈,轉頭時,太後嫌著吵,臉上輕微有些不高興,就是鄒一鄒眉頭,嬤嬤馬上就能知曉太後心中所想的,讓幾個宮女把奈奈帶走。


  霎那間,大廳中又沒了聲音,其他人都退下,冷漠打大廳剩下她,太後,嬤嬤三人……


  “太後,不論您愛不愛聽,願不願聽,臣妾還是那句,茹昭儀腹中的孩子不是我害死的,我什麽也沒做……”


  “哀家知道。”


  對於太後淡然語氣,陸清芷還是有那麽一點震驚,但震驚的是,太後既然知道,那今日這一出算的又是什麽帳?


  嬤嬤把門關上,廳裏僅點的燈火暗黃暗黃的,頓時覺得已經身在陰曹地府中,接受審判,然後將被打入十八層地獄。


  太後對著她指著那黑布裏的東西,語氣逼人,道:“白綾,匕首,毒酒,選其一物自行了斷吧。”


  陸清芷:“……”


  “動手啊!”太後威逼


  “…太後,您知道不是臣妾所為,為何還要賜我一死?”


  “陸昭媛,擺明了,你必須死……先有曲式後又是你,墨兒為了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哀家。隻要這宮裏還有你們的存在,後宮永無日……”


  “太後,您若是不喜歡臣妾,臣妾願答應太後,離開這裏,不再回來,也不見皇上,隻求能留下一命……”


  “哀家苦心演了一出,要的就是你死!”


  “太後…茹昭儀…腹中的孩子……”


  “不錯,是哀家。”太後承認。“原想著讓人將紅花放進你宮中,陷害於你,誰知,你倒還挺自覺,哀家不知你有何目的,最後倒也成全了哀家。”太後緩慢起身走到她的跟前,繼續道:“你也該知道了,墨兒不就仗著你身形中有那個饒影子,才對你百般寵愛……”


  陸清芷表情僵硬,她最不願聽到的話,他們偏偏多次的在她麵前一次一次又一次的提醒。


  是啊,太後得對……他們都,我像她,他也這麽認為的是嗎,他不信我,他真的不信我。


  “哀家要你死,你敢不死?”


  她好一陣苦笑,緩緩道:“太後要我死,我…怎敢不死……”


  “快些的,別廢了時間。”


  陸清芷她內心掙紮萬分,緊閉著眼睛,屏氣,不敢多喘一口氣,睜眼時,顫抖的雙手在半空中頓住,遲遲不知落到哪處。


  “太後,您為了除掉我,真是煞費苦心,您這不就是給皇室斷後了嗎?”


  太後怒瞪她,不屑道,“隻要你死,哀家還怕後宮無人嗎?”


  “太後,您除掉我,不怕還有下一個我了嗎?”


  太後:“……”


  太後背過身去。


  ……


  ……


  祁子墨剛剛下早朝,目送朝廷官臣的離開,門外公公走進來到汪公公耳邊耳語,汪公公又上前去稟告。


  “皇上,陸昭媛來了。”


  祁子墨站起身,本想出去迎接她,剛剛下了兩個梯子她就已經走進來,站在離他老遠的地方,行大禮。


  祁子墨一瞧,連忙上前去將她扶起。剛剛站起來的陸清芷,躲避式的後退。俯身,畢恭畢敬的。 “皇上,臣妾想今日就出宮,回家修養……”


  “這麽急?”祁子墨狐疑,“為何不早些告知?”


  她淺淺地抿嘴一笑,思索了半,開口道:“皇上不是過,何時臣妾若想走,跟皇上上一聲便好……”


  “朕知,不過,你為何次次如此緊急,想到什麽便是什麽…”


  她聽後好一陣嗤笑,“皇上,你不過嗎,我何時想走,跟您一聲便是的嗎?難不成,我還要提前好幾日跟您,然後等你像批閱奏折一樣的…是嗎?”


  祁子墨一聽語氣很是不對,拉著她的手,滿懷歉意,“朕不是那意思……”


  陸清芷聽這話,才知自己情緒過於激動,努力的平緩著,可是心中就是有一團烈火在焚燒著她,他們出的每一句話都在給那烈火加柴,最後將她焚燒掉……


  “何時回來?”他問


  她搖頭。


  “那好,何時想回來,命人捎話給朕,朕去接你。”


  她笑而不語,最後,一個點頭算是答應了吧!

  祁子墨:“……”


  ……


  “皇上,臣妾先退下了…”


  她掙開他的手,扭頭就走,剛走兩步,止步,“皇上,有一事臣妾想問問皇上。”


  “你”


  “茹昭儀腹中孩子之事,皇上就不怨臣妾嗎?那孩子還為來得及看看這世間是什麽模樣就已經沒了……”


  她越越是傷心,就好像那孩子就是從她腹中流走的一樣。


  祁子墨從後麵抱住她,溫聲的安撫,道:“都是朕的錯,都是朕不好……”


  “連你也不信我……”她從腰間掏出一物,用布包裹著的,一點一點的打開,塞到他手中,從他懷裏掙出來,轉身直視著他,“皇上,可知這是何物?”


  祁子墨看了看,陷入沉默。


  “皇上,茹雪喝的補湯中,放入的就是這物,它俗稱紅花,具有活血化瘀,散濕去腫的功效,可是懷孕之人若是用了,孩子就沒了……”


  祁子墨:“……”


  “皇上難道就不好奇,我為何會有這物?”她深吸一口冷氣。“四年了,這物一直都好好保存在匣子中,時間久了,我就忘了,今日它出現了,讓我想起簾年懷有身孕時……”


  祁子墨不可思議的看她。


  “你知道嗎,這紅花是我給自己準備的,就在我得知懷有身孕時,我不是高興,我是難過,覺得自己真的好可憐,我在靠什麽,靠什麽得到皇上的寵幸?就因為那時我比其他妃子識趣些,知道怎麽取討好她,還是……你也覺得我身上有她的影子?”


  祁子墨:“……”


  “皇上,我累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奢求,不該再抱有希望的,更不該起了貪心的。”


  她聲淚俱下的訴,後又莫名的大笑,連退好幾步。


  “皇上,一直以來,有一句話在我的腦海中不停浮現,有人對我,‘隻要我能醒過來,我想要什麽便給我什麽……’今日我隻想告訴那個對我這話的人,我想要的,他給不了,現在我隻奢求那人能讓我離開,平平安安的離開,就當…還我一個自由……不知,那人話還能算數嗎?”


  “朕錯了,別走好嗎……”祁子墨哀求,“忘了嗎,真過,朕為皇,你為後……”


  她一直搖頭,一直搖頭,對於他的靠近,她一直後退,躲閃。


  “忘了,忘了,我都忘了,我也不想記起。”


  “別走……”


  她徒門口,麵對著他。


  “皇上,這一回,臣妾退下了。”


  陸清芷俯身,鞠躬的,無情的扭頭就走。


  她走了,腳步由快變慢,雙手無力的垂下,艱難的邁著步子,走的每一步都變得蹣跚起來。


  一隻大手從後麵拉著她的胳膊,她轉身之際,重心不穩,忽覺雙目昏黑,什麽也看不見。


  ……


  她嘴角溢出有些發黑的血,一點一點的往下滴,落到她的素衣上。


  素衣不再素……


  ……


  “快些的,告訴你,今日你不想死也得死,由不得你!”


  “哐當”的一聲,陸清芷將杯中的毒酒一飲而盡,杯子從她手中滑落到地。


  “太後…您可還滿意……”


  ……


  祁子墨,知道不,一生中若是找一個愛的人,和一個愛你的人有多麽的不易。我算是用了短暫的一聲愛你,可是我愛得太自卑,太狼狽。


  希望下一輩子,你就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嗎,下輩子,我們帶著對對方的祝福好好的活著,我們就不要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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