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 雨中的對峙
窗外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細密的雨水一絲絲一縷縷劃過車窗,外麵隻剩姹紫嫣紅的繁華的模糊。
她斜倚在靠背上,這一周的不斷練習,她的身子幾斤虛脫狀了,縱然腦海中有無數個想要趕緊離開的念頭,可是大腦已經無力去指揮。
車子穿越過熙熙攘攘的人群,最終在一棟豪華的酒店前停下。
他打開車門,沉滯的葉清淺騰的坐起身,直挺挺地朝著馬路上走。
還沒走多遠,他緊隨著,箍著葉清淺光滑纖細的手腕,還是那樣的冰冷。
“我們談一談。”他幾乎是懇求著,“哪怕是,看在陸路的麵子上。”
葉清淺止不住要笑出聲,她脊背僵直住了,幾乎是花費很大的力氣才慢慢轉過身來,喉管中酸澀腫脹,仿佛塞著一塊石頭。
舌頭也是麻木的,她頓了頓,終於開了口。
“你怎麽可以,你怎麽還有資格提起陸路的名字!”她忍住胸腔中的波濤洶湧,聲音雖細微,但極清晰。
“我之所以還願意跟你說話就隻是因為你是陸路的親身父親,如果撇去這層關係,我會直接大呼救命,現在你竟然還敢把陸路當作籌碼,陸景墨,你究竟還有人性嗎?”
“對不起。”他暗綠色的瞳孔放大著,晶瑩的宛若那顆綠色的瑪瑙石,在夜空中閃爍著螫人的光輝,那幽幽的深邃,仿佛可以吞噬人心。
他的語氣充滿了酸澀,葉清淺心驟然痛楚,她不能凝視那深沉的目光,那充滿愧疚的,歉意的,她總是吃那一套,無論被踐踏到何種體無完膚的境界,總是在凝視那抹幽深後全部釋然。
她撇過頭去,是回避。
“嗬,堂堂陸總也會說對不起麽,我這等賤民可無福消受!”她幹脆將手腕抽出來,雖是劇痛,可那痛感絲毫不及陸景墨帶給自己的一分一毫。
“清淺,我知道你一時不願意原諒我,我也知道因為我的愚蠢,我們又失去了一個孩子……”
他有些哽咽,這麽多年,第一次,葉清淺清晰地從耳畔中聽到這個男人發自內心的抽泣,可是,這份歉疚是不是來的太遲了?
“住口。”她距離在陸景墨一定的安全距離外,眼神淒楚,“那不是我們的孩子,那是……玉辰的。”
似乎是負氣,似乎是想要再次體驗那充滿報複性的快感,她想要讓他痛,最好是痛不欲生,最好是彼此都將對方啃噬的體無完膚之後相忘於江湖,這是最好的結局。
可是她竟然停頓了,的確,撒謊一向不是她的強項,驀然提起那個無辜的生命,她又痛的無法呼吸,隻能用力的按著胸口。
“對不起——”他沒有暴怒,隻是更加平和,更加卑微,目光深深的落在那黑暗中的清冷上,胸膛劇烈的起伏,“清淺,我還是多年前的那個男孩,那個在沙灘上等你的人,那個等了你十五年的人……”
他突然停頓了,滾燙的淚水在脖頸間恣肆。
清冷的細雨淋濕了這兩個受傷的靈魂,十五年前,同樣是孤苦無依的兩個人,他們本是互相取暖的,可是好不容易燃起的火花在驟然熄滅後,似乎永遠的化為了塵埃。
“我要走了。”葉清淺轉過身去,不在多言,任憑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終是忍住了。
“你今天離開這裏,就永遠見不到陸路了,這樣你也不在意嗎?”
威脅的口吻,又是祈求的語氣,陸景墨前所未有的卑微。
他的嘴角微微抽動,手指也漸漸的冰冷,他們的一部分融在一起,可除此之外,所有的一切都是疏離的,她是那樣陌生而決絕。
“為了陸路,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
深情的詞匯,用極盡溫柔的語調,那是她耳畔前所未有才響徹的低喃,似乎是在夢中,,可是肌膚上清透的雨水,一遍遍澆灌著她麻木的神經,提醒著她現實的諷刺。
“那宋初心,你會忘記她嗎。”良久的沉默,她終於回過頭來,可是眼神在一瞬間冷若冰霜,那直勾勾的淒寒似乎要將所有夷為平地。
她隻是救我一命,我固然感謝她,可我隻是愚蠢的將她當作你了而已,我當然會。
他幾乎就要脫口而出,可是冰冷的唇瓣在寒風中囁嚅了幾分,他深吸一口氣。
隻是這樣不負責任的口頭承諾,他固然是做不到。
“清淺……”
“夠了,不用說了。”
隻是那一瞬間的猶豫,她盡看在眼裏,蓬鬆的頭發已經全然打濕,敷貼在臉上,雨越來越大,她不僅打了個寒噤,最後一絲希望也如這風中殘燭,微光閃過,又隨風而散。
她冷笑著,眼角含淚,朝著反方向跑去。
“你等等!”陸景墨二話不說,脫下自己的襯衫披在葉清淺身上,“你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我送你回家。”
他執拗的擋在自己的眼前,葉清淺隻覺得充滿束縛,她的眼神冷冷的,心也是冷冷的,死水一般平靜。
“不瞞你說陸總,即使你剛才堅決的告訴我,你會忘記宋初心,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更何況,嗬……”
她冷笑著,將那件潔白的襯衫幾乎是甩在滂沱的大雨中:“我愛的是白玉辰。”
森冷透骨的寒意徹骨,陸景墨身上隻有一件單薄的體恤,寒風呼嘯地撲在他的身上,割的他的肌膚火辣辣的疼。
那個沉重的愛字,從相識到現在,她都從未對自己啟齒過,現在,又怎能這樣隨便的傾吐在另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呢?
他終是被逼的露出了那柔軟背後的冷漠,狠命的拖住了她,直挺挺地將葉清淺報道車中。
那段路似乎很長,那孱弱的身軀使足了力氣,瘋狂的咬在他雪白的胳膊上,血腥味在空氣中翻湧升騰,陸景墨的全身都僵直了,每一個細胞都在呼喊著,求救著。
可他終是緊緊抱著她,任憑血液滲透了她的紅唇皓齒。
觸目驚心的鮮血,宛若嗚咽中綻放的淒美的紅玫瑰,順著那潔白又青筋暴起的臂膀,一點點滴在水窪中,和清透的雨水融為一體。
她終是忍不住惡心的吐了出來,胸腔中翻騰而起著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