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五章情怨
曲憐書尖銳刺耳的聲音，回響在暗房之中。
墨少陵鳳眸憐憫的看著她，
“在這之前，我以為，你是一個可惡的人，可直到了這一刻，我才發現，原來，你是一個可憐又可悲的人。”
掛在鐵鏈上的手一頓，曲憐書緩緩抬起頭來，
“墨少陵，你什麽意思？”
墨少陵鳳眸冷冷的看著她，
“你說你自幼孤苦無依，可是，西寧王夫婦收養了你，他們把你當成親生女兒，他們給了你家，是你骨子裏的殘忍冷血，親手摧毀了這個家，還有，你說你愛而不得，那是因為你的目光，從一開始，便放到了錯的人身上，你目光追隨著顧禎跑的這些年，你但凡回頭看一眼，看一眼那個用盡滿腔真心和誠意待你的顧青飛，你也不會一錯再錯……”
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墨少陵換了口氣，
“與你說這麽多，僅是因為你曾是大景第一位女官，本王曾經欣賞過你出色的辦事能力，但曲憐書，你記住了，你今日落到這一步，完全是自作自受，罪有應得。”
說完，墨少陵也知道自己從她嘴裏是翹不出來什麽有用的東西來的，他直接轉身，去了旁邊的暗房。
身後，曲憐書半睜著眼睛，整個人像是被人抽走了靈魂一般，木訥而呆滯。
兩間暗房布置幾乎一模一樣，但不同的是，這間房內的人，並沒有被捆綁在木架上。
柳絮靠坐在角落裏，銬著鐐銬的雙手環著屈起來的膝蓋，臉埋在雙腿上。
聽得腳步聲，她未曾抬頭，隻是從亂糟糟的頭發下，傳出來一聲暗啞的聲音。
“你說過，隻要我幫你抓到了曲憐書，你問完問題後，便會幫我殺了她給莫先生報仇，現在，你問到你想問的事了嗎？”
“沒有。”
墨少陵答的幹脆，“她像是存了死誌，什麽也不願意交代。”
怔了一瞬，柳絮抬頭。
如果花染此刻在這裏，不仔細看，或許根本認不出來，眼前這個白發蒼蒼，麵容衰老消瘦的人竟然會是柳絮。
手指頭不由自主的動了動，柳絮啞聲道，
“景帝已死，害死莫先生的人，如今隻有曲憐書了，你不是說過要給先生報仇的嗎？你得殺了她。”
聞言，墨少陵眸裏閃過一絲憤怒。
他譏誚道，
“你也說過要給莫先生報仇，結果呢，你和凶手沆瀣一氣，害死了他在這世上唯一的一個親人。”
“不，我沒有！”柳絮喃喃出聲，“我不知道，閣主她什麽都不告訴我，曲憐書她又騙我，她說，是閣主將莫先生推出去擋刀的，她說，真正害死莫先生的人，是閣主，是你們……她說，我得為莫先生報仇……對，報仇，我自始至終，隻是想為他報仇啊…”
豆大的淚珠從她通紅的眼睛裏流了出來。
墨少陵對她沒有絲毫的憐憫，
“花染不說，是因為害死莫先生的人太過強大，她怕你以身犯險，所以，她把報仇的擔子，擔到了自己的身上，可是，換來的，卻是你的背叛，是七月閣滿門的慘死，是莫卿的慘死…柳絮，你何其殘忍，那些因你的糊塗而死的人，又是何其無辜。”
痛哭聲突然止住，所有情緒像是卡在嗓子眼裏了一般，柳絮像木偶人一般，怔了好長時間，隨後突然似瘋了一般，又哭又笑，
“是，都是我的錯，都怪我，我對不起他們，我對不起他們，殿下，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啊……”
柳絮嘶吼出聲，
墨少陵知道，她的情緒，已經全部崩潰了。
眸子裏光芒沉凝了一下，
他突然啟唇，
“你是得死，但在你死之前，你不覺得自己該做點什麽，彌補一下你所犯過的錯麽？”
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柳絮極其狼狽的仰頭看著墨少陵，目光裏霎時間所凝結出來的光芒，就像是落水之人在一望無垠的海域中突然抓到了一塊浮木一般，
“我能做什麽，殿下求你告訴我，我能做些什麽？”
鳳眸深邃似海，墨少陵凝聲道，
“你雖然糊塗，但卻不是一個愚笨之人，你與曲憐書合作，想來也私下查探過她，我問你，你可見過她用何種方法，和什麽人聯係過？”
墨少陵聲落，柳絮愣眸回想片刻，忽然道，
“我想起來了，城南，觀月巷，從巷口往裏走，左邊第十三戶人家，有一天夜裏，曲憐書曾經偷偷摸摸去過那裏。”
心神一凝，墨少陵當下轉身便要往外走，
轉身之際，他腳步一頓，從懷裏掏出來一把匕首，反手丟到了柳絮麵前。
滿是鮮血泥汙的手顫抖著將匕首撿起來，柳絮眼角劃過一道淚珠，
“殿下，你說，我死了，能再見到先生嗎？”
背對著她，墨少陵聲音冷清發沉，
“算了吧，我想，先生他並不願意見到你。”
“他不願意見我……”
喃喃出聲，聲音越來越哽咽，片刻，柳絮閉了閉眼，“殿下，還勞請你幫我跟閣主帶句話，告訴她，今生，是我柳絮對不起她，我願用自己永世不得輪回，換她一生平安，和殿下白頭到老，恩愛不移…”
女子話聲落，墨少陵身後，緊接著傳來一道利器割破喉嚨，鮮血噴薄的聲音。
墨少陵頓了一下，抬步走了出去。
“找個地方，將人好好埋了吧！”
吩咐了門口的守衛一句，墨少陵抬步走到了一旁的亭子中。
很快，
輕夜便回來了，但顧禎，並沒有來。
“殿下，西寧王說，他不想見曲憐書，但他知道殿下的意思，所以讓我帶了這個東西來，還有一句話。”
回頭看了一眼輕夜手裏的糖人，墨少陵目光閃了閃，也沒問什麽話，隻朝輕夜擺了擺手。
“你去辦吧。”
“是！”
輕夜拿著糖人，轉身進了暗房。
腳步聲一響，曲憐書猛的抬頭。
在看清楚眼前之人時，曲憐書眸光一沉，不知道是失落，還是鬆了口氣。
“他不願意見我，對嗎？”
目光冷了冷，輕夜揚手，將糖人丟到了曲憐書腳下。
曲憐書看著那糖人，愣了一下，原本凝成一片的目光，陡然間破碎開來。
“這是……”
“西寧王讓我帶了句話，他說，七月仲夏，後山荷塘，糖人，是顧青飛讓他轉交給你的，非他之意。”
“非他之意……原來如此…”
噗的一聲，
曲憐書吐出大口鮮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