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枝頭鳥
來人一身藏青色錦袍,發髻高束於頭頂,麵容清秀儒雅,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書生氣息。
而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大景當朝丞相,傅光啟。
緩步進入房間,在主位上坐下,男子抬眸看著女子,
“凝煙,律王殿下今日回京,你可收到消息了?”
傅凝煙攥著手帕的手一緊,片刻,在傅光啟審視的目光下,傅凝煙抿唇,輕輕頷首,
“回父親,女兒知道了!”
“你既然收到了消息,那想必也知道今日禦花園內發生的事,你一向聰慧,為父也不與你拐彎抹角,你,還是趁早歇了這個心思吧,你與律王殿下,絕無可能!”
傅凝煙猛的抬眸,一雙美眸裏滿是驚慌失措和不願,
“女兒敢問父親,這是為何?”
轉頭看了一眼一旁同樣一臉震驚的雁兒,傅光啟淡道,
“雁兒,你在門外守好,無我允許,不與任何人靠近小姐的房間!”
“是,老爺。”
俯身行禮,擔憂的看了一眼傅凝煙,雁兒快速退了出去,將房門緊緊合上,
屋中一片寂靜,
傅光啟看了一眼身側的椅子,
“過來坐吧!”
攥著帕子的手指頭互相絞了絞,傅凝煙緩緩走過去,
“父親。”
輕聲喚了一句,傅凝煙有些欲言又止。
傅光啟轉頭看著她,聲音溫和,
“凝煙啊,父親膝下,隻有你和阿慎兩個孩子,阿慎如今還隻有八歲,擔不得什麽作用,所以,傅家如今,隻能依靠你了!”
心裏咯噔一下,傅凝煙搖頭。
“女兒不解!”
低低歎了一口氣,傅光啟道,
“如今,皇上雖年歲已長,但身體強健,滿腔雄心壯誌,那個位置,不出意外,至少五年以內,是不可能有所變更的,而律王殿下今大勝歸來,受三軍擁護百姓愛戴,再加之律王殿下回京僅三年,便屢創功勳,風頭直壓兩位成年皇子,如此下去,南安王府勢必會變成枝頭鳥,風尖浪,遲早會走向覆滅,所以,為父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你往火坑裏跳?再者,前律王舊部遍布三軍,可以說,律王殿下在軍中的影響力,已經讓皇上心有忌憚,而為父我恰是文官之首,試想,皇上豈能容忍你嫁入南安王府?”
傅光啟話落,傅凝煙緊緊咬了咬唇,
“父親所說不無道理,但是,萬一律王殿下能急流勇退呢?如此,皇上他……是不是就可以容得下南安王府了?”
傅光啟輕輕搖了搖頭,
“凝煙,你一向聰慧,怎麽一遇上有關律王殿下的事,就這般糊塗,我告訴你,不可能,即便律王殿下沒有異心,但他隻要在朝堂一日,皇上便不可能會冒險留下他,而一旦律王殿下離開朝堂,失去一切,即便皇上大發慈悲放過他,但律王殿下曾經得罪過的那些人呢?你也知道,這三年間,律王殿下都做了一些什麽,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就憑他做的這些事,一旦他失勢,那些人能放過他嗎?”
傅凝煙啞口無言,她無法反駁傅光啟所說的,但咬了咬唇,她還是掙紮著道,
“那還有太後娘娘呢?太後娘娘是律王殿下嫡親的姑祖母,而太後娘娘平時最疼寵的人,就是律王殿下,有她老人家在,怎麽會讓皇上動南安王府…父親你,是不是太過於想多了。”
“糊塗,糊塗啊!”
接連歎了兩句,也沒有說傅凝煙那裏糊塗,傅光啟接著道,
“有些事你不懂,總之,你趁早歇了嫁進南安王府的心思,你的婚事,為父自有安排,你不得私下做出任何糊塗事!”
話落,傅光啟直接站起身來,
“為父今日過來,也隻是給你提個醒,你是為父最疼愛的女兒,為父總不會害你,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想清楚了,七日後,隨為父一起進宮參加皇上為律王殿下設的慶功宴,想不清楚,那你便一直待在蒹葭苑裏,那裏也不準去,直到想清楚為止!”
說完,傅光啟打開房門,直接走了出去。
房門吱呀一響,光影閃動了一下,隨後再次被阻隔在門外,
雁兒快步走到傅凝煙身邊,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小姐,你沒事吧?”
傅凝煙沒回反應,看著那方繡著金色銀杏的帕子被傅凝煙絞的不成型,雁兒識趣的閉了最,戰戰兢兢的伺候在一旁,
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窗台太陽緩緩下山,橘黃色的霞光逐漸被漆黑的夜色所吞沒,天地間蒙上一片幽黑,雁兒方才聽到傅凝煙沙啞的聲音。
“掌燈!”
輕聲應了一聲是,快速屋內油燈點著,雁兒回頭,瞬間一驚。
“小姐!”
“我沒事!”
抬手就著那方被絞的稀爛的帕子,將臉上淚水擦幹,傅凝煙淡聲道,
“取止血藥來。”
傅凝煙話落,
雁兒一驚,目光快速在傅凝煙身上掃了一圈,這才發現,傅凝煙雙手手心,皆被指甲摳的血痕累累,
眼淚頓時奪眶而出,快速轉身去內間取了藥回來,雁兒跪坐在傅凝煙腿旁,一邊幫她處理傷口,一邊哽咽道,
“小姐,你這是何必呢?老爺也是為了你好,而且,不管是為了誰,你也不能這麽傷害自己啊!”
抬手輕輕拂上雁兒臉頰,在雁兒的震驚中,將雁兒臉上的淚水擦去,傅凝煙抬眸看著窗外漆黑的夜色,嗓音沙啞,但卻透露著一股莫名的篤定和偏執,
“雁兒,你不懂,父親這不是為了我好,他這是在逼我,我活了這麽久,從小到大,我一直都是在按照他的期待,他的要求在成長,這些我無所謂,我什麽都可以聽他的,但是,唯獨有關律王殿下的事,我不可能聽他的,三年前京郊白月山銀杏林下的一見,我便下了決心,此生,我非律王殿下不嫁。”
“小姐……”
輕輕喚了一聲,雁兒有些愕然,一臉不知所措,
在她印象中,傅凝煙是溫婉的,端莊的,恭順的,是可以稱之為盛京大家閨秀的標準模範的,
她從來沒有見過這般她這般偏執,甚至隱隱有些一意孤行,破釜沉舟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