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0 章
七頭猙獰而詭異的鬼車鳥, 被紮住翅膀和雙腳，捆在地上。
稍遠處，薑雲跟其他六個老師的頭顱被擺在一起, 流著血淚的麵容激動地旁觀著這一幕。
齊州市的“俠客”們按住其中一頭羽毛暗紅的鬼鳥，舉起手掌, 氣凝掌心，劈了下去。
氣流衝下, 如鋼刀一般，將那些羽毛剔去, 絨毛落盡，鴨身在氣流裏融化、變形, 逐漸變回了女子的軀體。
而那多出來的九個頭則發出尖利的慘叫, 左右搖晃, 卻自然而然地從著具身體上枯萎脫落, 落地就化為惡臭的青煙消失了。
薑雲迫不及待地飛向自己的身軀, 斷頭落在腔子上, 哢擦, 無縫銜接, 皮肉融為一體, 似乎從未被咬下來過。
“俠客”將內力輸入薑雲體內，她臉上的慘白之色逐漸褪去，她睜開了眼，愣愣地看到了二小操場上飄揚的五星紅旗。
她呆呆望著那麵五星紅旗，望著遭到戰鬥破壞，冷冷清清的校園。半晌, 才帶著愧疚, 怔怔地說：“啊, 今天是周一。本來孩子們要升旗的。”
將她救活的這位老大姐“俠客”，曾任區黨委書記，溫暖的掌心擦掉了薑雲的眼淚：“沒關係。還有下一個周一。”
俠客們一一將另外六位老師也救回來了。
二小的校長、老師的家屬們，拉著俠客們的手，一時哽咽得說不出更感激的話。
“俠客”們卻顧不得接受感謝，接到特安局的消息，匆匆與二小的老師們告別：
全市的學校那麽多，異變而就地看守的教師也很多。他們是負責教育係統的其中一批俠客，還要趕去找下一所等待救援的學校。
路過齊州市中心醫院的時候，他們看到醫院已經重新開門了，軍車一輛輛地離去，負責醫院係統的“俠客”們悄然從後門坐車走了，沒有妨礙前門開診。
醫院重新熱鬧起來，聞訊而來的病患們顧不得其他，忍病熬痛匆匆踏進醫院。
室內不知道是哪裏在煮藥，這是醫院裏慣常的氣味，今日重新飄起，藥香嫋嫋驅散了殘餘的寒意，下意識深深吸入，似乎病痛在瞬間也得到了一絲無言的撫慰。
他們不安地抬眼看去，想起數日前那寒意深重的走廊。卻隻看到白衣無暇的醫護們敞開門，溫和地等待著慰傷撫病。
花園區公安局。
大門開了。
一位民警站在門口舒了一下腰，陽光清爽地照了下來，公安大樓的影子四四方方，端端正正地落在地上。
糾糾纏纏，為各種瑣事、所求而上門的老百姓踏過了這塊老實的影子，走過了大廳前貼著的“為人民服務”五個字，他們所熟悉的警察們一如既往地在位置上，等待著千百種人世世態。
維護一方安定的聲音，總是或細或粗或者柔婉或者雄厚的聲音混雜，人間煙火氣衝上來，最後一點腥臭氣被衝得嫋嫋無蹤。
“俠客”們拍走了最後一位警察臉上的青灰透明質感，迎著拂麵而來的人間煙火，夾雜在人群裏，毫不顯眼地走入了陽光下。
*
山東……
浙江……
廣西……
全國各地……
報告如雪片飛來。
盡是捷報。
“報告！全國異變者，恢複正常率，幾乎百分之百！”
郝主任放下手套，剛剛從外麵回來——他也主動接了北京的解決變異的任務，剛將數位警察的異化消除。
一回來就接到了下屬發來的報告，不禁麵色一鬆，露出笑容：“很好。”
浙江上報的“經驗”，在得到首長肯定後，郝主任立即向全國緊急推廣。
誰也沒想到，這段時間中國的苦惱，眨眼就成了助力.……
如果不是先前變異出武功的大批“俠客”存在，這次中國因為“真相”攝像機而遭遇的損失還不知道要有多大。
而某些人以“疑似與文本有關”限製郝主任等人的行動，也就成了一紙空文。
一切都很好。
隻是，巧合過了頭，上天安排好了一樣。
彭院長沒有為異變解決而露出喜色：“趙圓圓、韓堅、潘徙等上萬人中，我們已經找到了兩個知情人。”
“雖然他們知道的東西，還有很多地方都無法解釋，但至少比較關鍵的一個問題，我們知道了。“
國家將那攜帶真相歸國的數萬人悉數進行了審訊，終於找到了兩個知道一些內情的人。
結合中方從在美情報人脈得到的消息，事情的一部分麵貌，終於被拚湊還原了出來。
安排這些叛徒攜帶“真相”回國的是原本科迪的副手，鮑比.懷特。
鮑比.懷特密謀與科迪爭權，投靠了美國兩黨的一部分大人物，而大人物們要他交的投名狀之一，就是對華的態度。
利欲熏心的鮑比.懷特就利用美國馬裏蘭州超凡實驗室研的研究成果，迫不及待、喪心病狂地向中國投放了“真相”。
——這個起因跟郝主任、彭院長此前的猜測差不離——果然不是科迪的手筆，果然是美國內鬥導致的。
鮑比.懷特是個目光短淺的小人，他一心隻要快速收獲政治回報，根本不管這件事會造成什麽國際影響、什麽長期後果。
所以，他隻選用那些名氣大的、有中國傳媒、文化等人脈，能一時造成浩大聲勢的中國“公共知識分子”、精英，想要迅速套現。至於敗露的結果，遠在東方的中國的報複，根本不在極度渴望權勢的他的考慮之中。
而超凡攝像機為什麽能夠起到這樣的效果，強行扭曲薑雲等人為怪物，甚至能跨空間傳播，也一部分得到了解答。
彭院長挑了挑眉，帶著一點冷酷的興致：“這個馬裏蘭超凡實驗室，還真有點意思。”
“美國人長期在全世界進行各種顏色/革命，以實踐積累了大量的利用社會群體心理的經驗。他們居然將傳播學、心理學原理跟超凡物品本身的效果結合在一起，開發出了一條超凡攝像機的新用法：
‘真相可以被塑造’。”
“‘真相’能將攝錄到的人類變異成怪物，但異變之後的怪物種類，跟被攝錄者在其社會中的綜合社會關係、社會所處位置相關。
被攝錄者變成怪物的幾率，與時長，或與被攝錄者獨立之意誌，自身之理念有幹係。”
彭院長道：“但是，如果攝像機的持有者拍出照片之後，對這幅照片進行扭曲解讀，並且讓大量的民眾相信了這種解讀，那就形成了一種“意誌的力量”，可以反過來將這種扭曲的形象固化扭曲為真相，強行將被拍攝者扭曲為這種固定形象所形成的怪物。”
“比如，譬如薑雲教師被大量的人認為是虐童者，血衣案的製造者，她的形象就被人為地異化為了傷害兒童的九頭鳥。”
“齊州市中心醫院的黃俊民醫生與花園區的警察同理。”
“而薑雲、黃俊民、花園區警察等人遭遇扭曲，背後卻不隻是他們個人的扭曲。
趙圓圓等人根據傳播學的一番操作，不斷放大這些個例，汙名化這三個人所處的整個行業。在這個時候，薑雲等人的照片和案子其實就折射了整個行業的，以至於扭曲的意誌力量由他們個人傳遞向整個行業。全國的教師、醫生、警察同時遭遇異化攻擊。妙啊！”
彭院長越說越興奮，竟不禁感慨起來：“這番利用，橫跨了數個思路，實在是妙啊。”
“不過.……”他想到了什麽，語氣又開始慢了下來，似乎陷入了深思，自言自語：“不過，為什麽被攝錄者會變成怪物，這個根本原因，尚未得到解答。現在繳獲的數量不夠。如果能多實驗幾次.……”
而且，即使是馬裏蘭州的超凡實驗室本身，也未必知道這個原因。
“.……師兄。”郝主任的聲音略沉：“.……你用什麽人做實驗了？”
彭院長不以在意：“幾個罪大惡極，簽了實驗自願協議書，本來就馬上要執行死刑的連環殺人犯而已。而且，我都處理掉了。”
“——你放心，”彭院長在郝主任一言難盡的眼神裏說：“我說的處理，是叫幾個‘俠客’把他們變回了正常人形，然後送回監獄裏去繼續等待槍決了。物盡其用嘛。”
說到這裏，彭院長又有點興趣提起來了，甚至以一種十分好奇求知的目光打量了郝主任數眼，看得郝主任一身惡寒：“說起來，我更好奇，‘俠客’的內力能把被‘真相’異變的怪物強製變回正常人，這又是什麽原理呢？”
郝主任道：“這個原理，不用你研究。有人可以直接告訴你答案。”
“？”彭院長挑了挑眉。
郝主任便對辦公室外，已經等了很久的女子道：“陸瑤女士，請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