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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92 章

  夜色深深。


  民警連夜趕到了薑家。


  “老頭子可能喝酒了, 所以神誌不太清楚,警察同誌,請不要跟他計較……”薑母一邊向民警們賠禮, 一邊把女兒的失蹤情況跟民警重新講了一遍。


  “雲雲大概是從窗戶翻窗出去的, 我們叫人沒應, 強行闖進去的時候, 隻看見落地窗開著, 電話也落在家裏。我們找遍了附近的小區、馬路, 沒有找到她的人, 剛剛問了小區安保, 調了監控, 也說沒有拍到……”


  “她最近因為遭遇一些意外,心情一直不太好……你們知道的。”


  薑雲的事情在網上也鬧得不小,齊州市花園區也是承接方,當然知道這件事。


  薑母道:“現在她又半夜翻出去,我們實在怕她出事……所以我們是來報案的,想早點把她找回來。”


  民警道:“情況差不多我們了解了, 你們還有什麽要補充的嗎?”


  最初, 民警們接到了一根報警電話,有人聲稱自己的女兒變成怪鳥飛走了。


  他們本以為是什麽醉漢發酒瘋胡亂報警——這樣的事也不少, 但幸好薑母及時地接過了電話, 向警察們致歉, 把情況解釋了一遍,又報上了自己家的地址。


  ——薑家人最近在齊州市花園區公安局可是榜上有備案的。


  薑雲現在還在待清查呢,怎麽就失蹤了?


  難道是她激憤之下做出了什麽極端選擇?

  民警們立刻趕到了薑家。


  但趕到薑家之後, 麵對的卻是薑父的一番荒謬說辭。


  “我沒有喝酒!我也沒有精神病!我真的看到雲雲變成了怪鳥飛走了!那種怪鳥還有九顆頭!”薑父情緒恐懼、語氣激動。


  任憑薑母怎麽打眼色, 他都固執己見地聲稱見到了七八米高的九頭怪鳥, 怪鳥人麵鳥身,長著九顆頭,人頭容貌跟他女兒薑雲一般無二。


  “我有證據的!我有證據!”薑父說:“這根羽毛就是證據!那怪鳥的羽毛是赤紅色的。你們看,你們看這世上哪有這麽大的羽毛!”


  薑父向民警們展示手中羽毛。


  這根羽毛長約半米,看起來是鳥類羽翼下最柔軟部分的短羽,通體呈凝固鮮血般的偏暗紅色。


  “看起來像是個放大的鴨羽。”一位女民警翻了翻:“跟鴨羽沒兩樣,聞起來也有股鴨子味。大叔,你是不是拿了什麽鴨羽毛製成的工藝製品?”


  “你見過這麽大的鴨子?!”薑父反駁。


  女民警被他噎了一下,看老夫妻倆著急的樣子,想了想,說:“這樣吧,大叔,你說你找小區安保看監控,沒看到你女兒翻出來。或許是你漏看了也說不定?你們先跟我們到局裏登記。登記完,我們出警一趟,幫你們再去翻翻小區的監控和附近馬路的監控,在附近找找人。”


  薑母十分感激。連聲道謝:“謝謝警察同誌、謝謝警察同誌。”


  女民警抬起頭,衝薑母露出一個有些古怪的笑容:“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夜已經深了。


  薑父薑母被警車帶到了齊州市花園區公安局大樓的值班室。


  站在門口向裏望去,公安局裏的燈泡似乎壞了,值班室的光線有些昏暗,一閃一滅的。接待他們的幾位民警背光而站,半身都隱在黑暗裏,麵容模糊,。


  女民警也站在他們當中,聲音和善:“兩位進來吧,登記一下身份證、案情基本情況這些,很快就好了。”


  公安局大樓深處傳來一陣奇異響聲:呼嚕、呼嚕.……呼嚕……

  似乎從光線更暗的內室深處,吹出了一陣帶著燥腥味的風。


  薑母一隻腳邁進公安局。值班室的水泥地麵,踩著竟微微下陷,十分柔軟,還有彈力與熱度。


  有點像.……像什麽東西的舌頭。


  無端而起的戰栗爬上神經,薑母被自己的聯想驚起一身白毛汗,連動作也頓了一頓,暗罵自己胡思亂想。


  女民警看到薑母遲疑,問道:“大嬸,怎麽了?怎麽不進來?冬夜風冷,你們進局來登記,順便喝口熱水。”


  說著便伸手去扶她,似乎十分熱心的樣子。


  “等等,”一路上緊緊攥著那根羽毛沉默不語的薑父,卻忽然說:“算了,我們不登記了。”


  然後拉住薑母,扭頭往公安局外走。


  薑母被他拉得一個踉蹌,不由急了:“老頭子,你幹嘛啊!急吼吼報案說胡話的是你,現在不讓我進去登記的也是你!耽誤警察同誌幫我們找雲雲怎麽辦!”


  “我們自己找,說不定她沒走遠。不用耽誤人家警力,走。”薑父不由分說,硬是把薑母拉出了公安局。


  兩人爭爭吵吵、拉拉扯扯,走出了十幾米遠,一直走出了花園區公安局大樓的範疇,走到了馬路上。


  奇異的是,他們走出了十幾米米,民警們竟然僵站在公安局門口,一動不動,一聲不吭,就這麽看著夫妻倆走遠。


  唯有女民警朝著他們追了一步,似乎想追他們。然而似乎有所顧忌,終究沒有繼續追來。


  一直把薑母拉到大馬路明亮的路燈下,薑父才鬆了手。


  薑母氣得狠狠把薑父一推:“莫名其妙!要是雲雲被你耽誤出事了,我跟你沒完!”


  “如果我們也出事了,那才真是沒人能幫雲雲了。”薑父說。


  薑母愣了一下:“你說什麽?”


  薑父吐出一口氣,路燈下,薑母才看清楚:丈夫臉頰失去血色,嘴唇發白,渾身竟然都在微微顫抖。


  他說:“你低頭看一眼公安局的影子。”


  “什麽影子?”薑母莫名其妙地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一看之下,如遭雷擊:


  花園區公安局倒映在路燈下的影子,並不是四四方方的建築的影子。而是一隻體型龐大、張開大嘴,側臥在地上的猛虎!


  她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使勁地揉了幾揉,公安局大樓映在地上的影子,仍舊是一條巨大的虎影,並且這條虎影還不停地無聲咆哮著。


  薑父說:“你再抬起頭看一眼。”


  薑母顫顫巍巍地抬起頭。


  公安局大樓全熄著燈。唯有左右兩側亮著兩扇窗戶,像是大樓的眼睛——隻是,什麽窗戶居然是車輪大小的圓形,什麽燈泡又是幽綠色的光呢?

  而位於公安局大樓下方的值班室,恰似大樓張口的口。


  那些“民警”正站在大樓的“口中”,一動不動,僵硬地盯著他們走遠。


  薑母瞬間想起了從大樓深處吹出的、那股帶著燥腥味的風。


  那十分柔軟,還有彈力與熱度,像是什麽東西舌頭的值班室地麵。


  她終於醒過味來了,聲音發顫:“這、這是什麽.……”


  薑父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本來也迷迷糊糊的,是手裏捏著的這根羽毛忽然發起燙來,我神誌清醒過來,抬頭一看,就看到我們倆正在往一隻斑斕大虎的口裏走。”


  他受了一夜驚嚇,先是看到長著女兒麵孔的九頭怪鳥,然後又看到化作虎巢的公安大樓,驚嚇過度,反而奇異的冷靜下來。


  “它們似乎不能追出來。我們趕緊離開這裏回家去,等天亮了再說。如果連我們也出事了,誰去找雲雲?”


  雲雲……對,雲雲……想到女兒,薑母總算不再發抖,望著地上的虎影,卻又升起無限驚恐:“你說,雲雲會不會.……會不會已經被這樣的怪東西.……給.……”


  “我不知道。但是我總覺得,雲雲一定在哪裏等著我們。”薑父捏緊了手裏發熱的赤紅羽毛。


  夜深寂寂。遠處,是直勾勾盯著他們的“民警”,是悄無聲息地蹲坐,虎視眈眈的巨大虎影。


  薑家夫婦站在馬路邊——與其說是馬路,不如說是橋。


  這條馬路從一條河上方穿過,既是馬路也是橋,路燈的光也泠泠照著橋下淌過的河水。


  這條河叫芸河,是哺育了齊州的母親河。


  夫妻倆互相攙扶、逃離公安局往自己家去時,被燈光照到的河麵上突兀地卷起一個小小的旋渦,似乎像一個人頭上動畫化地冒出了一個小小的問號。


  河麵無風起浪,一股小小的水柱升起,像是個女人的身形。


  “她”擺擺身子,將水波化作的裙擺一搖,河水霎時沸騰起來,柔軟的河草從水底托卷而出,托出了一顆頭顱。


  然後,“她”困惑地看了看這顆被九頭怪鳥追殺,躲進河底藏起的頭顱,又困惑地往那座畸變的公安大樓看了一眼。


  *

  齊州市特安局。


  齊州市特安局跟其他城市的特安局一樣,用了某種特殊的辦法,悄然無聲地隱在市區中心。


  如非特安局的成員主動邀請,一般人即使從門口走過,都會直接將它忽略過去,根本不會記得這裏還有一個政府機構。


  這一天一大早,齊州特安局的工作人員尋常上班。


  登記處的工作人員一邊打嗬欠,一邊翻著員工須知手冊——跟別的單位的員工須知手冊不一樣,特安局的手冊是厚厚一大本,裏麵圖文並茂,記錄了各種齊州特安局的本地神話、傳說。


  這是每個地方特安局的成員都要記熟的。


  齊州市,母親河芸河,河神傳說,芸娘.……芸娘……

  工作人員正背著書,頭一點點又要瞌睡。


  “啪。”


  睡眼朦朧的工作人員正對上了一顆慘白的、頭發披散的……斷頭。


  斷頭的五官是個年輕女子,從緊閉的雙眼裏流著血淚。


  “啊啊啊!”


  再大的瞌睡都被瞬間嚇醒了!工作人員差點一蹦三尺高。


  這顆頭顱被一個身著古裝的女人捧著,這個女人生得溫婉美麗,裙擺搖曳。隻是她衣裙都濕漉漉的,腳下還有一大灘的水跡。皮膚上長著黃黃綠綠的蘚,宛如芸河上沒清理感幹淨的水蘚,叫人惡心。


  古裝女人似乎不怎麽會說連貫的話,她隻手捧人頭,往工作人員跟前推,神態焦急,語氣卻磕磕絆絆,結結巴巴道:“這個。怪鳥、還有,大老虎。還有,牛頭、馬麵。”


  還好工作人員經受過特殊訓練,知道能進特安局的都不是一般人,咽下一口唾沫,指了指簿子:“不、不知道您、您是哪位.……但、但但但進來要登記的……”


  古裝女人思索了片刻,扭捏地用提毛筆的姿勢拿著鋼筆,在登記簿上用楷書寫下了一個名字。


  一行工整漂亮的字——“芸娘”。


  啪。


  工作人員手裏的員工手冊掉在了地上。


  *

  “什麽?‘河神’現身來‘舉報’?說城市裏出現了異常?但是我們沒有檢測到文本能量啊?”


  齊州市特安局的局長傻眼了,過了一會,他才意識到工作人員說的河神是什麽。


  前陣子的文本,作為地級市特安局的局長,他當然是了解的。


  所謂的河神,應該是指他們齊州的土地意識。


  可是上麵明明說,那些以水係為麵貌化身而出的“土地意識”,在強行把它們喚出的“還鄉”文本消散後,大部分都重新安睡起來了啊。


  當然,這不是重點。


  局長皺眉走了一圈,問道:


  “芸娘說了些什麽?”


  “她說,九頭鳥、大老虎、牛頭馬麵。”


  “還說.……現在很多、很多,到處都是,而且,會汙染。”


  局長怔了怔:“.……很多?汙染?”


  *

  齊州市第二小學。


  “哎,小薑也不知道怎麽樣了,這幾天暫時在家停職休息,我們微信問她,她也不回。電話打過去也不接。”一年(2)班的班主任歎了口氣:“可惜了,又一個好老師的苗子被坑了。”


  “要是我能重新選啊,哎,早就不選當老師了。這幾天身體累得都感覺出現幻覺了。”一年(7)班的錢老師則說:“我還是趕緊複習,調離一線教師吧。”


  錢老師一邊感慨,一邊揉了揉自己的肩膀:“肩周炎犯了,昨晚還做了個噩夢,夢到自己肩膀上長了個瘤子,結果今天早上起來,就感覺肩膀上鼓鼓囊囊的,似乎腫起來了。”


  辦公室其他老師聞言都轉過來:“哎,你也做了這個夢?我也是這些天肩膀、脖子的部位不舒服,總覺得似乎有什麽東西要長出來似的。”


  錢老師笑道:“怎麽都做了一個夢啊?咱們心有靈犀?”


  肩膀癢得厲害,她把手探進衣領,想撓撓肩膀。她的手指沒撓到肩膀,卻摸到了柔軟濕潤的兩瓣嘴唇。


  “啊!”錢老師發出一聲慘叫,驚到了現場所有老師。


  她的手指猛然抽出手指,手指血淋淋的:“有東西咬我!”


  她發瘋一樣拉下自己的毛衣,露出了肩膀。


  在看的錢老師肩頭的一刹,眾人倒吸一口氣——錢老師右肩膀上真的長出了一顆大肉瘤!


  肉瘤還在緩緩蠕動、扭動。


  然後,肉瘤扭過來了。


  那不是肉瘤。


  是.……是一顆新長出的、尚未長成的頭顱。


  長的……和錢老師一模一樣。


  新長出的頭,那張和錢老師一模一樣的臉上,朝辦公室所有老師咧開嘴,露出了一個奇怪的笑容。


  蹭,伴隨著這個奇怪的笑容,錢老師左邊的肩膀、脖子上,陸陸續續長出了新的“肉瘤”。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十。


  十是錢老師正中的頭顱。


  正中的頭顱驚恐萬分,想要轉動,卻無論如何都轉不了。其他九顆頭倒是轉過來,笑嘻嘻地盯著其他老師。語調天真地問:

  你們也出來啊。


  你們是誰?

  嚇呆了的其他老師忽然覺得肩膀也開始發癢,似乎有東西頂破了肌膚,即將生長出來。


  醒了呀。她們聽到,自己肩膀上傳出了數個聲音,這樣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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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河以及相關傳說純屬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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