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1 章
特安局的人趕到時, 場麵十分滑稽。
馬路被一分為二。
一邊是孤零零盤旋在天空的甲蟲，一麵是烏壓壓的人群，人群最前方站著市委書記。
每當甲蟲想飛向人群, 市委書記就雙手旋轉，推出一掌, 神奇的旋風形成盾牌, 把甲蟲推開。
隻是書記空有一身天上掉下來的“武功”, 但他四十多年沒幹過類似於格鬥的事，隻能出自本能地利用內力和腦海裏的“招式”跟甲蟲周旋。
恐懼的人群就跟著書記轉，書記往哪邊轉，人群也往哪邊挪。
紅裙小女孩在母親懷裏已經忘記了恐懼, 咯咯直笑：“媽媽, 老鷹抓小雞，老鷹抓小雞！”
在特安局的人看來, 這場麵確實跟異形版老鷹捉小雞也沒什麽區別。
“老劉果然同化過度了。不過, 新調任的市委書記難道是個資深者嗎？”
因為涉及到地級市的高級領導, 趕來的是天洲市特安局的嚴局長。他看到這場麵, 也不禁大為驚奇。
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製住劉豪, 以免他造成更大的破壞。
陪同的還有從公安係統調來的一大批武警。
武警官兵和特安局工作人員立即開始疏散人群。
地下資深者們排布開來, 天空上飛來直升機, 調來了大網。
帶自動機關的大網從天而降，精準網住大甲蟲就立刻合攏, 砰, 大甲蟲被網纏住了翅膀，無力飛行, 從空中直直墜下, 摔到了地上。
它拚命掙紮, 但一時半會掙不破軍方特意定製材料的網籠。
它一落地，資深者立刻圍了上去。戰鬥類資深者協同武警將他製住。
甲蟲的力氣極大，同等體格的蟲子裏就是大力士。放大到人類體型後，更堪稱九牛二虎之力。
如果隻有普通武警，四五個人還按不住它一個。
但是加上戰鬥類資深者，便將劉豪死死按在了地上。
“快，打麻醉劑！”
一劑能藥倒大象的麻醉劑下去，甲蟲微醺，掙紮的動作稍微停滯了一刻。
“還能打嗎？”
“不能再打了，萬一劉科長恢複過來了，這個劑量的麻醉劑會致死的。安撫師來了沒？”
“來了來了！”特安局裏專門負責安撫的趕過來，伸出一塊懷表。對著冰冷蟲目開始催眠。
懷表滴答。
一下，兩下，三下.……
劉豪的蟲目緩慢變回人眼，黑瘦的腿節一點點豐潤白皙變回人類手腳，背上的翅膀漸漸縮回背脊。
大體變回了人類外貌，隻殘留著些許蟲類特征的劉豪總算感受到了麻醉藥的劑量，兩眼一翻，倒了下去。
資深者趕緊給逐漸恢複的劉豪穿上了衣服——西裝早被掙破。
醫生檢查了一下，劉豪除了胸口有一個青紫色的掌印，內髒受了一些震蕩外，其他沒有什麽外傷。
人群因為有市委書記的保護，也沒有出現傷亡。
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姓孫的新任書記見此連忙運息調氣，收回了手上的招式。
躲在他身後的人群也陸續被武警官兵疏散了。
孫書記跟特安局的嚴局長握手：“您就是嚴局吧？久仰大名。”
嚴局長暗中打量孫書記——四十來歲就混到地市一把手，是典型的少壯派：“您叫我老嚴就好。是我們趕來晚了，多虧了您保護群眾啊。冒昧問一句，您也是資深者嗎？”
剛才孫書記的所作所為，所有人都看在眼裏。
就算是當世最頂尖的內家高手，也絕對做不到跟武俠小說裏的武林高手一樣的“真氣外放”，用氣流擊退劉豪。
更不要說孫書記騰挪間還展示了好幾次左腳點右腳違背物理定律的輕功。
這已經不是現世“武術”的範疇了，更接近超能力。
什麽時候出了個政府部門擔任高官的資深者，特安體係內卻沒記錄的？
孫書記聞言愣了一下，尷尬解釋：“哦，不是不是。我……這情況，一時半會說不清楚。”
天洲市特安局雖然隸屬天洲市，但是地位特殊，嚴局長跟孫書記平級。某些時候，甚至可以反過來要求地市配合特安行動。
嚴局長道：“根據特安條令，請您將下午的事項非緊急的全部推後，跟我們去一趟特安局。”
中國十分重視特殊安全，孫書記作為能混到一把手的官員，對此心知肚明。他隻能苦笑著主動配合，叫秘書改了下午的行程。
嚴局長十分客氣地請他上了自己的車。
等到了特安局，從事發地附近調來的監控視頻也傳過來了。
同化的原因倒是很清晰。
檢查劉豪的內部醫生道：“劉科長的錨是‘跟常人一樣為了生存而努力工作’，他太敬業，最出任務多了些了，所以同化情況比較嚴重。”
劉豪還沒醒來，但是視頻裏顯示他襲擊了人群，似乎是想抓個小女孩。至於他為什麽要抓那小女孩，卻沒有人知道了，隻能等他自己醒來後口述。
這份襲擊人群的視頻和他本人的口述將作為第一手資料一起發給特殊安全研究院。
如果劉豪被特安研究院評估為“親人性低，同化危害較大”，可能他在情況穩定前都隻能待在特安局，就算穩定後回家，對他的監控程度也將大大提高。
資深者的同化在特安體係裏已經有一套的應對方案。
嚴局長雖然有些可惜這位相處了好一陣子，工作兢兢業業，能力“異化”也頗實用的下屬，但也隻能按流程走。
相對更緊急的，反而是眼前坐著的孫書記展現出來的，不在他們登記範圍的奇異能力。
畢竟，宛如小說中的高超武功如果沒有合理的解釋，可能天洲市的政壇會麵臨換帥的局麵。
如果是涉及文本世界的存在，那情況則將更緊急。
“嚴局，在孫書記曾經待過的地方，走過的行程，都沒有檢測到文本能量波動。孫書記身上也沒有文本能量。”
下屬匆匆遞過報告。
看著報告，嚴局長陷入了深思：難道真是民間存在不為世人所知的，超越他們認知範圍的“武林高手”？
就算不涉及文本世界，天下似乎也確實有些奇異存在。
比如水鬼楊飛光，比如土地意誌。
多一條能左腳點右腳，手發氣流的武林高手，也不過是多了一條秘密檔案，世界多了一分奇幻色彩而已。
畢竟水鬼、土地意誌等都能存在，何況“武林高手”？
是世上多一樁奇人異事，還是存在沒有在他們登記範圍內的資深者？
——後者就代表著必定有某個隱蔽的文本存在。
但無論是哪個結果，上級迅速做出了反饋，說是會派人來協助調查。
但他們天洲市也得在上級來前調查出一些結果來。
總不好兩手空空，等著上級來查。
嚴局長合上報告站起：“走吧，我們去見孫書記。”
孫書記坐在特安局的待客處，正老神在在地喝著茶，不動聲色地打量著這個對正常世界來說分外神秘的機構。
“我給您新砌了一壺茶，這是點心，快到中午了，您墊墊肚子。”特安局的人對他很客氣，專門叫一位工作人員招待孫書記。
“謝謝。”孫書記笑了笑，拿起那杯茶，目光隨意地從這個女性工作人員身上掃過。
茶停在了唇邊，沒有飲下。
一向比較從容的孫書記露出了略微驚愕的表情。
*
一場考試結束了。
學生們三三兩兩對著答案，討論著試卷內容。
張玉卻看著劉英英始終空著的座位皺起眉。
不知道為什麽，上午的考試一直到結束，英英都沒有來。
聽說她們班的班主任給她打了好幾個電話，但都顯示“在通話中”。她們班的班主任又給劉豪打電話，電話顯示通了，劉豪卻沒有接。
第二場考試即將開始前，劉英英才總算到了學校。
她神色憔悴，形色匆匆，連校服都隻套了個外套，校服下透出一條顏色鮮亮的紅裙子。
老師讓她趕緊落座，她卻一把抓住張玉，完全忘記了考場紀律似的：“小玉，我爸、我爸變成大甲蟲了.……”
同學們都笑起來，笑她胡說八道。老師也讓她趕緊落座。
劉英英卻快急哭了，拉著張玉不肯鬆開。
張玉卻知道她父親劉豪是天洲市特安局的資深者。
劉豪的能力來自於卡夫卡的《變形記》，叫做“異化”，能夠將人暫時變作異類，也能暫時地改變一件事物的性質。具體異化的時間，受異化對象的精神狀況、身體素質、以及物品的材質等影響。每次能異化的對象有限。
他的能力在某些方麵有些類似低配版的王勇，攻守兼備，十分好用。
比如臨陣將敵人變作羊，比如將金屬的“硬”的性質變成“軟”的。
因為比較方便多變的能力，他在天洲市特安局擔任戰鬥科的科長，代號恰恰是“甲蟲”。
在跟天洲市特安局的合作過程裏，張玉也聽天洲市的資深者調侃過幾句劉豪的“錨”。
因此，聽見劉英英帶著哭腔的急音，張玉立刻想到一個非常糟的可能。
她放下試卷站起，對監考老師道：“我會回來補考。麻煩老師轉告我的班主任董老師。”
“哎，這位同學你去哪啊？”
劉英英拉著張玉跑了幾步，張玉卻反過來拉住她：“你這樣，太慢了。”
在監考老師和劉英英的驚呼聲中，張玉拽住劉英英，腳尖一點，從三層樓的外走廊一躍而下。
劉英英閉著眼害怕得尖叫，風聲劃過，耳邊卻響起張玉的聲音：“不要害怕。睜開眼，握緊我的手，”
已經過了好一陣了，身體卻沒有極速下墜的感覺，反而是風聲向下。
劉英英小心翼翼睜開眼，看見少女微笑的側臉，飛舞的紅霞。
她看見自己拉著少女的手，竟然漫步藍空，腳下是逐漸縮小的學校建築，身側是絲絲雲氣。
纏在少女發間的紅綾不知道何時已解開，環繞著她們飛舞。
這一刻，劉英英覺得自己的身體也很輕盈，輕得如同身邊的流風。
她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我、我在飛？”
“小玉，這、這就是你的秘密嗎？”
張玉說：“對一部分人來說算秘密。不害怕了？抓緊我，我們要加速了。劉叔叔的情況大約不是很好。”
劉英英想起父親，憂慮縈繞浮現心頭，咬著牙用力點點頭。
爸爸都能變成甲蟲，朋友會飛似乎也不算太大的事了。
張玉便帶著劉英英，以不傷害她身體的速度，飛向特安局所在。
她帶著劉英英落地時，劉英英還在驚訝地四處打量：“這、這是哪裏？”
她看到了門口的鎏金大字：“‘特殊安全局’？我們市還有這個機構？這麽大一幢建築我怎麽從來沒見過？”
“平時用特殊方法隱藏，你看到也會在潛意識裏忽略。”張玉答道。
特安局的工作人員都熟悉這位大名鼎鼎，暫居天洲的特質者，看到她從天空落下，一點也不驚訝，還紛紛向她打招呼：“張上校好，這是您朋友嗎？”
“張上校？”劉英英更加吃驚地望著外貌十五六歲的張玉。
張玉沒有時間跟她解釋，隻問：“你們看到劉豪科長了嗎？”
“啊呀，您已經知道了嗎？劉科長同化嚴重，今天出事故了，現在在局裏接受調查來著。”
張玉眉目微微一凝：“帶我過去看看。英英，跟我來。”
“但您身邊的……”
“她是劉科長的女兒，對安撫劉科長的同化可能有效。帶普通人進特安局的申請我等一下再補。”
“好的。張上校請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