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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2 章

  “翠蘭, 明天各界都去見澳島取經回來的同誌,你去嗎?”


  陳翠蘭聽到同學的話,卻麵露些許猶豫, 她生性溫和,便道:“就算澳島已經成功。但……你們知道我的性子, 如果要行使暴力的話, 我不參加的。”


  他們在茶樓裏才剛說了幾句話,門外忽然喧沸震天, 喊聲、打聲、罵聲,混成一片,連地麵都微微震動。


  砰。甚至有槍聲響起。


  學生們都微微一震,一位同學立刻出去看了幾眼,回來的時候麵露憤怒:“英國人又出動軍警了,不知道又要幹什麽好事!”


  喧鬧持續了很長時間, 街上的人越聚越多, 身著製度、聽命於英國總督的港英軍警也越來越多,場麵十分混亂。


  老板也開始趕客:“都走了都走了,我要關門了, 今天這生意不做了。”


  陳翠蘭隻得與同學們起身離開茶樓。


  他們經過大街, 看到街上與對麵那些或印度、或東亞麵孔的軍警在英國人指揮下,神態凶蠻,推搡著跟前手無寸鐵、衣著樸素的工人。


  甚至還有被軍警圍著毆打的, 有正躺在地上呻/吟、有蜷縮起來一動不動昏過去了的。


  他們聽見警督在吼:“滾回去工作!否則都關起來!”


  一個女孩撲在地上躺著的女工身上,為她遮擋軍警落下的警棍, 發出慘叫。


  那女孩看起來年極小, 大約十二三歲。


  警棍和拳腳沒有一點克製地落在她臉上、身上, 幾下就將小女孩踢倒一旁, 女工掙紮著爬起來,想去保護女兒,卻又被一腳踢翻,竟然嘔出血來。


  陳翠蘭和同學們正是十□□歲,年少熱血的時候,實在看不下去了。同學們十分憤怒,上前擋住那對母女,向行凶的軍警怒目而視:“你們是想把她們打死嗎?”


  “學生仔,不要多管閑事。我們是在抓捕犯人!”在六十年代的香港,連小學教育的普及,都尚隻在文件裏。這幾個中學高年級的學生一看就知道家境不菲。


  軍警們也對他們客氣一些。


  陳翠蘭道:“犯了事也不該動用私刑!”


  同學們更緊緊地擋在母女身前。


  最後其他軍警拽了拽同伴:“算了,老小兩個女的就算了,那邊還有要抓的。”


  同學們把女孩和她母親都扶起來,幾個人攙一個,問道:“家住哪裏?我們送你回去。”


  他們根據女工的口述,把母女倆送回了家。


  他們不出所料地住在老城。繁華的大廈高樓旁,髒舊的樓像一個個暮氣沉沉,弓腰的老人。狹窄的街道上。窗戶與窗戶之間架著竹竿,無數衣裳被風吹得飛起,像這個城市的補丁。


  屬於母女倆的,是一間小小的、低矮的老屋子。


  不到十平方米,住著一家三口,灶台挨著雜物,所有東西都蒙著一層髒膩的油光,顯出主人的無力照顧。


  這個家唯一幹淨的地方,是貼著五星紅旗的床頭一小塊。那五星紅旗分明是小女孩自己畫出來的,連星星都畫得歪歪扭扭的。


  香港有很多人家家裏都貼著五星紅旗——從得知新中國成立後,工人們、窮人們、被外國人欺負的人們就很高興,自發地在店鋪,在家裏掛著五星紅旗。


  紅旗誠然礙了太多人的眼。英國人、從大陸逃來的國黨餘孽、台灣間諜、大財主,全都被那鮮紅的旗幟刺痛了。


  但窮人們還是情意眷眷地掛著,仿佛多望一眼紅旗,就多有一分在苦難人間活著的將來希望。


  此時天已經黑了。小房子裏透出昏暗油燈的光,隻能照亮方寸之地,亮了那畫出的、似真似幻的五星紅旗。


  母親靠在門上,不停道謝,時不時就咳嗽幾聲——那些港英的軍警照著她胸口踹,她可能被踹傷了。


  陳翠蘭說:“您臉色發黃得厲害,恐怕被踹傷了。明天還是去看看醫生吧。”


  母親說:“這不要緊,我的臉一向這樣黃,不是生病,隻在工廠裏經常熬夜熬黃的。”說到工廠,她忽然憂心忡忡起來:“我倒不要緊,隻是小娃娃還要看病,老細把我辭了,又不肯結工錢,以後怎麽辦?”


  一個學生問:“您是在廠裏犯了什麽事,遭到辭退?”


  母親聽到“辭退”幾字,絮絮叨叨的聲音戛然而止。聲音低了下來:“.……我不是故意請假的,不喝水不出去我都沒關係,但那天,我娃娃生病了.……我沒有辦法,隻能出去一趟。”


  提到“請假”、“休息”,她像是自己犯了罪一樣,竟然心虛起來。怯怯地看一眼學生們:“我丈夫死的早,家裏地也被買走了,隻有一個娃娃.……老細曉得了,扣了一大把的錢,還要開除我。我跪下求老細,求他不要開除我……他把我趕出去,不聽我說話……我隻能跟著大家上街,我想大家人多,大概老細會聽聽我們說的.……”


  這位母親沒有讀過書,也不認識幾個字,從她顛三倒四的敘述裏,同學們漸漸拚湊出了這一次工潮的經過。


  工廠不肯讓勞動者休息、請假。稍有延誤,就扣工資。


  幾個工友一天做到晚,倒頭猝死了。


  譬如這位母親,就是因為女兒生病看了好幾次醫生,誤了幾次工,竟然被老板扣光了當期的工錢,還遭到了辭退。


  工人們義憤填膺,要求放假,要允許工人請假,老板不同意,還撤了分廠,讓分廠所有工人都失業……人們忍無可忍,就組織起來,想跟老板談判。


  但忽然來了一大群的警察,說是有人報警非法鬧事,開始抓捕工人。


  社會各界聲援同情工人,於是走上街頭,要求停止鎮/壓勞動者。


  這時,這位因為家裏田地被房地產財團收購,因為失地而進了工廠,因為常年無休地做活,累壞了身體,熬黃了臉頰的母親停下了絮叨,小心翼翼地問她眼中有文化的學生們道:“如果上街不好,那、那以後我都不請假,不休息了,老細能把工錢結給我嗎?”


  學生們都怔了。


  半晌,陳翠蘭深呼吸一口氣:“您不用想太多,工錢他一定要結給你的。”


  母親便鬆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同學們卻都不說話了。幾人心情沉重離開了女工家,誰知才走到街口,卻見到一些衣著打扮與這片街道普通人不大一樣的男子,大搖大擺地揣著刀闖進街來,胳膊上紋著大片刺青,東看一下,西蕩一下,每進一家,總要手裏攥點錢出來。


  其中兩個人已經收到了女工家,看看母女那鼻青臉腫的樣子,笑嘻嘻道:“抵死,唔好好做工,就知鬧事。鬧事嘅唔係好人,你哋要交雙倍。”


  母親倉皇哀求:“老細冇發工資,求求你……”


  “管你去死啦。唔交錢就滾出去。”其中一個黑衣男子威脅性地揮了揮刀。


  但母親實在一文錢也拿不出了。黑衣男子就搬走了她們家裏最後一個值錢的大櫃子。


  一位衝動的同學看到這一幕,勃然大怒,竟要衝回去。


  其他同學連忙攔住他:“不要衝動!這裏是老城!我們已經被軍警盯上了,這些黑/幫更不會給我們麵子!”


  所幸母女倆沒有事,隻是在屋裏哭泣。


  青年們氣紅了臉,走出老城街道後,陳翠蘭忍不住道:“那是管這幾條街的黑/幫?他為什麽要因為她們上了街就收雙倍?”


  一個家裏有些門路的同學冷笑道:“港島的黑/幫都跟警督,跟港英政府有千絲萬縷的幹係。你以為本島的黑/幫這麽囂張是為什麽?哼,給英國人當狗的太平紳士安撫上層,被英國扶持的黑/幫控製底層。這就是英國人打的好主意。她上了街,就是英國人和那些太平紳士的眼中釘肉中刺,當然警察打她,黑/幫也整她了。”


  他們默默離開了女工住的老城,一路上氣氛沉凝。陳翠蘭想到從小受到的與人為善,以和為貴的教導,更是心亂如麻。


  街上騷亂、喧鬧更甚。但人群推推嚷嚷,又逐漸收攏,竟逐漸有序起來。似乎有別著紅袖章的工人混在隊伍裏維護秩序,還有逮著眼鏡的知識分子引著人群有序地喊口號。


  隨著街上工人們逐漸有序,不再推搡、喊罵,顯得克製起來。


  但他們越克製,港英軍警們反而越如臨大敵,一個金發碧眼的英國高級警督走出來,操著不甚熟練的中文:“你們這是想擾亂公共秩序嗎?”


  “我們不想鬧事,隻想談判!”人們喊道。


  高級警督道:“你們當中誰說話算數的,站出來,我跟他談。”


  人們互相看了一眼,猶豫片刻後,一個穿工裝、麵容沉毅的男子走了出來,站在人群最前:“我們不想擾亂公共秩序,隻想繼續談判。”


  “談什麽?”


  “請你們釋放被捕工友,同時保證工人正常的休息、休假而不被扣工資。”工裝男子的聲音清晰、條理分明而平靜,侃侃而談:“勞動者一天做到晚,連吃飯喝水的時間也沒有,但凡想休息、請假,就要被老細以‘偷懶’為名辭退,或者按請假克扣工資。這不是對待人,是對待生產機器!我們的要求很簡單,隻希望勞動者也有休息、請假的權利……”


  同學們悄悄說:“看,我認得那個人,他是我們的學長,現狀在新華社當記者。”


  高級警督回答:“隻要查明那幾個工人沒有煽動群眾,就放他們出去。至於你的要求.……”他頓了頓:“這是資方和你們的事,我們不參與勞資糾紛,一向中立。你們可以回工廠去,自行和資方談判。”


  工裝男子冷笑道:“不參與勞資糾紛?你們的所謂不參與,就是事實上縱容資本家對群眾進行打擊!資本家拿錢請你們控製的黑/幫去鎮壓工人,你們裝作沒看見,就是‘不參與’?我們抱團組織起來跟資方談判,你們就誣造罪名,出動軍警逮捕工人,這就是‘不參與’?”


  “當強者暴打弱者的時候,你們隻在一旁看著。當弱者反抗的時候,你們卻上去抱住弱者,喊著‘別打了’。這就是‘中立’?”


  高級警督被他說的啞口無言,惱羞成怒:“非法集會,我們有權逮捕!”


  工裝男子冷笑一聲,還想再說些什麽,砰一聲槍響,血花蓬地炸開,他晃了晃,轟然倒下。


  街上人群嗡地炸起來。勞動者、工人組織、還要趕來支援的港島市民都大吃一驚,立刻湧上去圍住工裝男子:“快!送醫院!”


  一個知識分子打扮的青年四下一看,看見打槍的人悄悄縮回軍警當中,他立刻意識到了什麽,憤怒大喊:“你們這是搞暗殺!”


  但高級警督已經被軍警護著退去,打/黑槍的人躲在軍警中間,砰,青年也倒下了。


  人群更加驚恐,混亂之下重又推搡起來,軍警趁機拷走了不少維持秩序的工人,還有趕來支援的市民被擊中頭顱,立時倒下。


  暴力機器對手無寸鐵的勞動者痛下毒手。


  工人組織立刻疏散人群,同學們在混亂中擠擠挨挨,也差點跌倒,心驚肉跳地避開胡亂打人的軍警,躲到了巷子裏。


  地上躺著呻/吟的工人、市民,街上灑著鮮血。


  巷子裏沒任何人說話。


  他們隻是要個道理,想要不被累死,想要正常的請假休息啊!

  為什麽、為什麽啊!


  是因為.……握槍的人不需要講道理嗎?

  那麽……如果他們也握槍了呢?


  陳翠蘭一向是溫和的人。


  但溫和而慈仁的人,在看到如此景象,心裏也有了滔天的怒火。


  她被那些淋漓的鮮血刺痛了雙目,手緊緊攥著,下定了什麽決心:

  “明天我跟你們一起去接澳島的代表。”


  *

  內核層的景隨人換,眾人的視角跟著翠蘭的視角變換。


  “這是……?”陶術、吳教授目露震驚,幾乎是立刻判斷出了內核層裏正在發生的曆史事件。


  其他對曆史不是那麽熟悉的資深者則納罕道:“這是哪一段風波?”


  陶術道:“.……這是六十年代港島上發生的一段反英抗暴的事件。起因是在英國舊式殖民統治下,外國人和極少數大資本家盤踞港島頂層,而群眾陷在一潭死水的底層社會裏,民眾處處受壓製。加上當時新中國早已成立,港島民眾盼望回歸祖國已久。導/火索有好幾個,是當時高昂的物價,也是港英當局對港島人民的暴/政。


  而此時,隔壁的澳島左/派奪權成功,直接架空了葡萄牙殖民者,事實上奪回控製了澳島。


  港島底層受此鼓舞,新中國此時處於特殊時期,外交政策也出現了一些變化,動用了新中國在港島的勢力支持港島同胞暴力奪權。”


  一個資深者道:“啊,我想起來了,唉,左翼和工人擅自動用暴力反抗,太過激進,聽說因此造成了太多暴力傷亡事件,所以這件事又被叫做暴動.……”


  “暴力?”九娘忽然開口:“是誰先動用暴力?他們先出用軍警、黑/幫,鎮/壓人民的正常要求。難道人民就不能還擊?”


  那個資深者被堵了一下,撓撓頭:“可是,那還可以談判啊。”


  “那麽,你沒看到談判的結果嗎?”九娘指著那被射中倒下的工人代表:“弱者的道理,從不被放在心上。他們想和老細們講道理,想和殖民者講道理。但給他們的隻有槍和棍棒。”


  “那、或者,忍耐一下,好好做工,把蛋糕做大就好……”


  “要忍耐多久?在這幾十年間,猝死的那些苦孩子,那些被克扣工錢導致無法維生的,便活該去死嗎?”九娘似笑非笑,一字一頓:“那你們的意見,和我父親洞庭君,又有什麽區別?”


  資深者吭不出氣來了。


  他們站在曆史的下遊可以指點江山,等親眼看到了這個局麵,卻也一時啞口無言。


  他們說話間,內核層中場景似乎被按下了快進鍵般飛速變幻,不停閃爍。


  港島一霎時風雲變幻,工人、農民、學生、底層市民等各界許多團體聯合起來反抗港英政府暴行,這件事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


  他們看到,紅旗飄揚在數百年未歸的遊子街頭。


  他們看到,忠於祖國的報紙上一疊疊地全是捷報,逼迫英國人釋放無辜被捕的工人、各界愛國人士。


  他們看到,總督府裏,英國駐港官員越來越不安,一封封密報雪花似的傳回英國。


  他們看到翠蘭的身影出沒在街頭,出沒在報社,她形色匆匆,隻時不時停下來看一眼逐漸在半空正大光明飛揚的五星紅旗。


  那些逃到香港的資本家,國民黨高官、反共人士、上層人士、精致小市民開始對逆轉的局麵心生畏懼,生怕自己的瓶瓶罐罐被砸爛,開始膽戰心驚地想起了“分地”、“公有”這些會讓自己跟底層賤人們一樣呼吸街頭空氣的可怕詞匯,開始立刻高呼停止“暴動”,要英國人出來遏製局麵。


  但港島背靠祖國,不是那些無依無靠的孤弱之地。


  而它的祖國,十幾年前大敗各國聯軍於朝鮮半島,更是掀起了西方各國的紅色浪潮。


  一條盤踞東方的紅色巨龍,即使尚且瘦弱,已經誰也不敢輕應鋒芒。


  即使是昔日號稱日不落的英國人也已經做好了戰略撤出港島,至少是跟澳島一樣被全麵架空的準備。


  時來天地皆同力,眼看局麵勢如破竹,一切卻戛然而止。


  總督府。


  “唉,準備把那些關起來的紅色知識分子、工人都放了吧。”英國駐港最高長官望著大半港島上空飄揚的紅旗,深覺無力回天。


  他正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回國要吃瓜落的時候,屬下匆匆進門:“總督閣下,大陸方麵的秘密電報!”


  報社地下室。


  陳翠蘭坐在會裏,卻看到與會的人們個個麵色凝重。


  主持人神色沉痛:“這是上級的命令。怕我們冒進,暴露了大部分祖國的地下勢力。”


  陳翠蘭忍不住站起來,聲音漸漸高了:“.……可是,我們馬上就要成功了啊!”


  說什麽怕他們暴露祖國的地下勢力和在港布局,可是,既然已經傾巢而出,而且眼看即將功成,這個時候放棄,才是把已經顯露的同誌們送入港英槍口!


  “這是上級的命令.……”


  主持會議的人重複,但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


  在成功前主動放棄,他們怎麽甘心?


  大約是想起了在此過程裏犧牲的工人、同仁。


  地下室裏漸漸有了極不甘心與委屈的啜泣聲。


  最後走出會議室的時候,女子麵色黯然,雙手緊攥,兩眼閃爍淚花。


  天空陰雲密布,她抬頭看去,看到半城紅旗被風吹得颯颯飄起。


  如此熱烈,如此明豔。


  但風雨欲來,這些紅旗又將被吹落幾麵?

  大風卷來,忽地吹落了第一麵紅旗。


  陳翠蘭追著那麵紅旗跑了很遠,很遠,終於看見它落入了海中。


  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九娘站在不遠處,靜靜看著哭得涕淚橫流的陳翠蘭。


  隨後不久,果然風雲直下。


  港英當局得知大陸方麵決定放棄港島如今局麵,他們大喜過望,肆無忌憚地出動軍警,將在反英抗暴當中暴露出了的親大陸學校、報紙、公司全都封閉,大批紅色知識分子、工人、各界人士被抓捕,元氣大傷。


  曾經參與抗英者,被安上暴動罪,投入監獄,受盡折磨。


  從此後,港島曾盡染紅半島的紅旗,黯然失色,再不複此前景象。


  陳翠蘭也是遭到牽連的其中一員,她原本光明的前途毀於一旦,學校被關閉,她被迫退學,被嚴密監控,禁止從事高任何地位稍高的工作。


  她是個倔強的女孩,沒有叫苦,沒有後悔,隻是默默地推著小車,開始賣起炊餅。


  她苦度青春年華,眼睜睜看著港島的未來也如那麵落海的紅旗一樣,劃向了不可知的未來。


  陶術看著內核層的景象,他是政治學博士,歎了口氣:

  “就在這一年後,港英政府終於知道畏懼民眾的力量,他們開始著手改善民生,宣布開始‘洗腦贏心’工程,並成立了心戰室。以紙醉金迷迷惑青年人,大肆開辦扶持極右報紙,操控教育體係,塑造極右輿論,醜化、汙名化新中國、我黨。而原本港島占優勢,占據輿論口與文化口的□□,卻在這一年後元氣大傷,被殺的殺,逃的逃,關的關。傾向大陸的左翼輿論式微。”


  “什麽是‘洗腦贏心工程’,什麽是心戰室?”一個資深者問。


  陶術道:“洗腦贏心工程是英美定的毒計,他們經過六七,深刻地知道意識形態的威力。於是想從心理底層去改造港人,以徹底西化他們。心戰室就是洗腦贏心的主持機構,是一個純英國人的隱秘機構。,專門以心理、社會心理學等前沿社會科學,引導、操縱港島的社會輿論、文化氛圍,教學路線等。”


  “因為六七之後的左翼式微,尤其是……七八之後,基本上,左翼沒有任何存在感了。整個港島的文化、社科、教育路線,基本全被英美操縱把持。”


  陳薇倒抽一口冷氣:“就這樣……洗腦了三十年?”


  陶術點頭:“不錯,甚至一直到回歸之後,英國人留下的這套機製還在運行。所以應該是洗腦了港人近五十年。”


  “甚至可以說,港島與大陸離心離德的根源,禍起六七。”


  洗腦誅心近五十年的結果,就是港島物是人非。


  九娘聞言卻道:“你這孩子倒有些腦子,說的還有些道理,隻是少了兩個字。”


  陶術已經有些猜到了九娘的真實身份,因此對她向前輩一樣尊敬:“您請說。”


  九娘道:“不是禍起六七,而是禍起六七之敗。”


  一語既出,資深者全都默然。陶術也啞然無言。


  澳島成功了,左翼在回歸前就實際把持了澳島的主要職位,文化口輿論口,回歸之後也自順風順水。


  但港島卻……被中途叫停。甚至後續的大陸支持被撤回,以至於港島左翼獨力無支,風流雲散。而英人再無阻礙地在港島埋了近五十年地雷。


  而回歸之後的港島,又錯信了港島的資本家,國民黨高官、反共人士、上層人士、精致小資。這些人對大陸何來的真心認同?

  然而這些話不能說出來。陶術也隻有默然。


  這時,內核層中的景象飛速滑動,時光荏苒,陳翠蘭漸漸從青蔥少女,青發成霜,兩鬢斑白。


  老態龍鍾的她,漸漸地隻能臥病在床。


  而這時,她的孫女也長大了。


  坐在她床前說:“祖母,我要去美國留學了。”


  曾經在英國看到過陳曼靈資料的王勇幾人麵露詫異,一眼就認出來:

  陳翠蘭的孫女,赫然就是陳曼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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