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8 章
“不好！”
張玉、王勇都聽到了魔宮外傳來鏡花水月的尖嘯聲, 戴白、吳教授等人的驚怒聲。
與此同時而起的還有漫天的黑氣，仿佛有什麽巨大的鳥類妖魔張開了垂天之翼。
那黑氣鋪天蓋地的壓迫感，遠勝眼前的塚蠅、青銅女神像。
怕不是鎮海王兄弟趕回來, 將褚星奇、陳薇他們堵了個正著！
張玉無心戀戰, 收紅綾，招金環, 化作紫電, 呼啦地劃過天際, 繞過塚蠅，朝魔宮外趕去。
王勇伸出手一推, 在炮彈裏不染裙裾的白皇後虛影驟然放大了數百數倍。她美麗的臉龐露出一個微笑, 伸手一攬, 將全部的火力攬在了懷裏。
兔子紳士則抱著王勇幾個跳躍，跳出了氣泡裏的城市, 奔向褚星奇一行人。
魔宮之外有兩個巨型魔物。
一個是身長數百米的，尾巴一掃就能掀起沙塵暴的黑蛟。
一個是羽翼展開投下幾十米陰影、白首類鷹的鵬鳥。
一在地上，一在空中，隻靠強橫肉身，便正戲耍得眼前的“獵物”上天無路，下地無門。
大約對它們來說確乎是戲耍, 但保護著九娘、豹臣的資深者已經竭盡全力, 頃刻功夫竟然傷痕累累。
在陸地上本該笨重的黑蛟缺卻靈活至極, 龐大的蛇尾扭著一掃, 就將避之不及的資深者們掃飛出去。
彈跳力極強的二隊副隊長戴白猛地跳起, 硬挨了它尾巴一抽, 吐了一口血, 接住了那麵飛出去的銅鏡, 就地一滾，避開了第二波攻擊。
誰料蛇尾竟然三段再扭，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再次朝戴白拍下！
褚星奇背著豹臣遁地想離開，大鵬王輕輕一扇雙翅，卷起的風暴刮地數尺，竟然活活將他從地底刮了出來。
隨即，大鵬王跟刀片一樣的鋼羽豎起，脫離，射去。眨眼間，鋪天蓋地的鋼羽如箭落來，竟竟是想將豹臣和褚星奇一起紮成篩子。
再次揚起的尾巴猛然抽下，卻沒有砸爛血肉的觸感，好似砸在了柔軟的棉花堆裏，力道變得無害，綿軟無力地擦著戴白而過。
一抹紅色飛襲而至。鋼羽紮上柔軟的布料，卻仿佛紮上銅牆鐵壁，叮叮叮掉了一地。
王勇、張玉趕到了。
但鎮海王、大鵬王身後也趕過來了源源不斷的怪物。
塚蠅、青銅女神像、蜘蛛婦、波若、群雞.……昔日在其他文本中遇到過的，許多或者眼熟，或者陌生的龐大怪物大軍，密密麻麻地從陰世各處趕來，將資深者團團包圍。
它們當中的任意一個，已經是世人所不能想象的怪物，極難對付。現在成群結隊，如潮水般大軍壓陣的場麵，幾乎是魔氣滔天。
眼前場景，幾乎坐實了郝主任在韓國時提出的最壞猜測。
資深者們麵沉如水，知道今天難逃惡戰。
“不能坐以待斃。”
王勇深呼吸一口氣：“小玉，你開路，我開領域，防禦類資深者護住兩翼，機動性強的清尾。我們必須衝出包圍。”
張玉點了點頭，撫了撫才到她手中的火尖槍。火尖槍親昵地蹭了蹭她的指尖。
“哥哥，接下來我會盡全力。如果耗竭，你們不要管我，跑出去要緊。”
這幾年的戰鬥當中，張玉的特質不斷加強，卻都幾乎沒有全力以赴的機會。一方麵是因為大部分文本還用不到她全力出手，一方麵是因為她的特質所化的法寶，雖然極為高強，卻十分消耗個人的精神體力，不利於打持久戰。
而一旦耗盡體力和精神，無法再驅使特質，張玉也不過是普通少女而已。
“我知道。”王勇語氣堅毅。
那廂，大鵬王正居高臨下打量幾人，輕蔑道：“我道是錢塘君派來什麽了不得人物，原來不過是幾個女人、孩子、老頭，廢物。這麽點人就能從你宮裏弄出人來。哥哥，你的那些下屬忒不中用。”
話音未落，它忽覺如芒在背，看到對麵升起一個少女。
少女紅霞拂肩，金環繞身。
左手掌赤色小印，右手執火尖槍，腳下踏著紫電青光環繞的玉輪，看起來像三頭六臂的一尊酷烈神祗。
大鵬王多年在戰場磨練出的直覺頓覺不妙，不待它反應，下一刻，少女動了。
快到極致，她的身形消失，與周身環繞的寶物合為一體。
天魔們眼裏就隻餘一道天上雷霆，橫空劈來，攜無盡劫火，要焚盡塵世妖氛。
天魔們發自本能地感到恐懼，卻連避都來不及避開，隻要粘上一點這道雷霆劫火的邊，立刻化作灰燼。
原本密密麻麻的怪物大軍，竟然頃刻之間被少女化身的雷霆劫火燒出了一道缺口！
王勇帶著資深者們，跟在張玉身後，順著缺口衝出包圍！
黑蛟氣急敗壞：“都躲什麽？敢讓他們跑了，我先活吞了你們！”
但是這些被它從異域召喚來的天魔們本就自私自利，十分鬆散。此時都畏懼少女化身的雷霆劫火，竟不敢上前。
而那些細碎零散的攻擊，穿過王勇張開的無害化後領域後，也不過是一些傷不了人的毛毛細雨。
眼看居然讓幾個凡人快要在它眼皮下帶著九娘豹臣成功逃走，黑蛟惱了，隻覺在弟弟大鵬王跟前丟了臉。
它暴怒之下，長嘯一聲，身體極速脹大，漸如山脈。頭頂犄角拂過白雲，身軀連綿數千裏，還沒有停止增長。
這是鎮海王的真身——塵世巨蟒。最誇張的時候，它頭尾相銜，竟能環繞世界一周，照著它身軀的太陽可以永不落下。
本來資深者們已經快跑出怪物大軍的範圍，塵世巨蟒現身，尾巴一展，大半個陰世都被它圈起來了——他們又在它身體的環中了。
這個體型的巨蟒本身就是行走的天災。
它張開大口朝空中一吸，浩浩湯湯的天災龍卷風即刻成型，朝王勇一行人卷來，要把他們卷入空中的巨大蛇口。
就在這當口，一道雷霆當先穿過龍卷風，直直貫入黑洞洞的蛇口，銳利無匹地貫穿了巨蟒的口腔，將它的臉穿了個對穿，綠血從天空狂撒而下。
巨蟒劇痛之下開始扭著身子翻滾，一霎時沙塵暴起，地崩山催，魔宮倒塌。連天魔們都被遮住了視線，龍卷風自然也停了。
資深者們趁此渾水摸魚之機，在沙塵裏遁地而去！
見巨蟒失利，大鵬王也顧不得再嘲笑它——天書無論如何都要弄到它們手裏！
“哥哥，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大鵬王身形暴漲，昂首長鳴，引得天空黑了下來。
大鵬王也終於展開了它龐大可怖的身形。
比起黑蛟，大鵬王神通更廣，原型更龐大。
它一隻翅膀張開，竟就將大半陰世的天都遮住了。翼若垂天，覆下的陰影籠罩在整個陰世和大半個陽世上方，甚至驚動了洞庭水府裏喝得醉醺醺的神將，紛紛到地麵查探。
大鵬王是金翅大鵬，生來齊天羽翼，隻要它願意，隨時可以空降到陽世、陰世的任何一個地方進行俯瞰打擊，堪稱天下布武。
因此它也是整個天庭，整個陽世最警惕的魔頭。
遙見大鵬王在那發瘋，洞庭君蹙眉：“大鵬王輕易不現真身，除非所圖重大.……”
他說著，忽然心頭一動，立刻叫來一位忠於他的大將：“去金殿看看，阿韶還在不在那。”
大將嚇得酒都醒了，跌跌撞撞跑過去，鬆了口氣跑回來：“那暴.……錢塘君還在金殿坐著。君上，我們要對大鵬王的事做出反應嗎？”
“既然跟我們南國無關，就靜觀其變。”洞庭君遙看遮天蔽日的黑色羽翼，微微眯了眯眼睛：不知道為什麽，他總有一種不安感……可是阿韶還好端端在金殿裏，這種不詳的感覺從何而來？
洞庭龍宮裏，洞庭君可以悠哉觀望蒼穹變暗的場景，直麵當場的資深者們卻喘不過氣。
大鵬王顯露真身的時候，羽翼的陰影遮蔽了塵世，天黑下來，氣壓也開始低了。
但是黑暗裏的熔金河卻越發閃亮，無數幽魂在流淌的金子裏開始“歌唱”——那是充滿瘋狂的囈語，對金錢主宰的歌頌。
那些瘋狂的囈語從陰世的每一寸土地浮出，無所不在。
躁鬱的聲波充斥著天地，竟然組成了一個巨大的精神囚籠。
每一個資深者的頭腦都開始被這些囈語充斥，像無盡的巨浪拍打著少數的理智，竟然呆在了原地。
原本氣勢驚人的雷霆劫火也被這囚籠關住了。
張玉原本化作雷霆後，隻能全屏感知行動，穿過妖氛魔氣最濃鬱處。
但充斥天地的那些囈語，卻讓她像雷達失靈的導彈，感知變成了一片漆黑，竟然開始徘徊。
而她出盡全力，每多徘徊一刻，她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精力的飛速流失。
噗。
最先撐不住消解回她體內的是本就消耗極大的風火輪、翻天印！
風火輪、翻天印既是她浮空的重要倚仗，也是雷霆劫火的重要組成部分。
風火輪、翻天印消散的刹那，雷霆劫火散去，張玉變回人形，從高空直直下墜！
而下方，就是無數在等待著撕碎她的天魔！
“混天綾……”混天綾，也有，也有浮空能力……
她要再支撐一會.……就一會.……
混天綾延緩了她下墜的趨勢。
但混天綾也開始一閃一滅。
乾坤圈開始哀鳴。
哥哥他們還在.……還在下方……
一柄朱紅的長/槍浮現在她手中，火焰烈烈為纓。
火尖槍還沒有成為她的特質的一部分……還是作為單獨的文本道具存在，反而消耗少一些，用的是它本身的法力。
火尖槍在她手裏戀戀不舍，似乎知道此去將作長辭。
張玉稍一摩挲，低聲道：“對不起。”
她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它猛然擲了出去。
火尖槍呼嘯而去，和空氣摩擦出火星，卻似永不下墜般往前飛去，火焰纓將槍身燃燒起來，似一團燃向烏雲的烈焰，卻也焚盡了與張玉的最後一絲感應。
少女永遠失去了這一部分的特質。
張玉耗盡了精力，再也無力維持浮空，筆直墜下。
哥哥，跑！
而熊熊燃燒的火尖槍不斷向上飛去，不斷燃燒。
它將自身焚盡的那一刻，朱紅長/槍中，一條巨龍的虛影脫槍而出，迎風而長，最終與大鵬王的體型不分上下。
而觀其朱鱗火鬣，赫然是錢塘君！
大鵬王猝不及防被赤龍虛影咬住了脖頸，發出吃痛的大叫，聲鳴響徹天地。
這一下蓋過了所有瘋狂的囈語，精神囚籠破裂開一道縫。
資深者們的劇烈頭痛立刻緩解，神智清明了不少。王勇抓住機會，童話風格的彩虹橋瘋漲而出，直連陽世：“走！”
彩虹橋自行流動，以極速將他們流往橋的另一端。
陳薇淒惶回望那個從高空墜下的身影：“王隊，小玉她.……”
“走！”王勇聲音沒有一絲動搖，頭也不回。
彩虹橋每將資深者們往前送一路，就自行消減一路，沒有給任何天魔追上來的機會。
資深者們逐漸遠去，與大鵬王撕咬的赤龍虛影，逐漸淡下。
黑蛟開始緩了過來，天魔們重新列陣。
下墜時，夾雜著魔氣腥臭的風，呼呼吹過身側。
少女卻想到了老師的殷殷叮囑，想到了還沒有參加的期中考。
她閉上眼：爸爸，媽媽，我真的有好好的、努力地在世上活了.……
但是，劇痛始終沒有傳來，耳邊的風忽然和緩起來。
妖魔驚怒交加的聲音：“你是誰？！”
她感覺自己輕輕地、輕輕地，像一朵被風吹下來的花一樣，落到了溫暖柔軟的地方。
她落到了白龍背上。
雪白的龍擺尾而前，接住了落下的少女，自然而然地穿過那些落下的攻擊。
她聽到空靈的聲音低低歎道：“你們呀。”
語氣嗔怪而無奈。
有點像看到孩子闖下自以為惹不起的大禍，不敢告訴家長，自己強撐著解決時，那些人點著孩子額頭，嗔怪又無奈的語氣。
不知道這個“你們”是誰。少女覺得大約是包括自己的。
於是，少女便極少見地露出一個明亮的笑：“霍闕。”
白龍馱著她飛離了最危險的地帶後，化作人形，抱著虛弱無力的少女落了地，把她交給了閔衛。
大鵬王含著恐懼的聲音也響起在空中：“錢塘！你、你不是已經被鎮壓在湖底了嗎？”
霍闕白衣雪發，在黑暗中分外顯眼：“你認錯人了。我不是錢塘君。”
大鵬王、鎮海王迷惑地打量他：“.……剛剛看著明明……確實又不怎像了。但天庭當中，白龍為身的龍君，我們從沒聽說過。你是哪一部的？為何擅自插手陰世事宜，不知道我們跟天庭有和約嗎？”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你們拿回一樣東西來。”
“我們不記得我們欠天庭什麽東西。”
霍闕卻微微搖頭：“這樣東西，不是你們欠天庭的，是你們欠所有凡人的。”
“笑話，本王怎麽會欠凡人東西。你倒是說說看，本王欠了什麽？”
雪發白衣的青年經常是麵帶微笑，經常是柔聲細語的，此刻卻目如閃電，罕見的目光銳利：
“公道。”
“我要你們把欠了數百年的公道，還給所有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