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3 章
大西洋的深度不淺。
越往下, 海溝深處, 海水越幽深森然，帶著地獄之感。
一條有些奇怪的海魚不斷往下潛去。
它既不像深海魚, 也不像淺水魚, 甚至有些像木頭勝過像活物。
奇形怪狀的海妖們巡邏時，莫名其妙地就將它漏掉了。
木頭魚順利地潛到了某條被海妖重兵把守的海溝。
如果有人類能夠親眼看到這條海溝下此時的景象，他一定會以為是滅世的末日已到。
此時陰沉漆黑的海溝下，圍繞著一個巨大的圓盤，圍坐著數個不可名狀, 堪媲美航母的生物。
一根觸手就幾十米長, 周身長滿肉刺疙瘩的北海巨妖克拉肯。
口中噴著火焰, 鼻子冒出煙霧, 身披熔岩, 環著身子的利維坦。
也有上身是人, 頭戴王冠，手持三叉戟, 下半身是無數蠕動觸須的巨大類人怪物。
他們圍坐在海溝深處的巨大虛擬空間內, 聲如震雷, 正激烈地爭論著什麽, 聲波震得海水從下往上傳導, 在海麵翻起巨浪。
木魚頂著海壓和聲波，悄悄躡進了海溝深處的某個石頭後。
英國某處海岸邊, 鏡花水月傳回來這幅地獄般的景象。
褚星奇踢了一腳腳下的某條看起來楚楚可憐的美人魚, 指著鏡中的海怪們問：“這些是不是就是你們的‘尊貴的殿下們’？”
美人魚呲牙咧嘴, 不答。
“不肯說？不肯說就把你的魚尾剖開，選個陽光好的日子，繼續曬到沙灘上。”
是！這就是我尊貴的主人們，共產主義國度的雜種！
陳薇道：“剖開尾巴後撒上蜂蜜吧，再引點螞蟻爬進去血肉啃食。”
是！這就是我尊貴的主人們，東方國度的入侵者！
褚星奇道：“王隊，今晚吃生魚片怎麽樣？”
是！這就是我尊貴的主人們，偉大國度遠道而來的客人！
“早這樣不就結了？”褚星奇拍拍這條“美人魚”的臉。
鏡花水月還在繼續傳回這些齊聚一堂的巨大海怪們的激烈討論聲。
他們說的雖然有古英語、古挪威語、古希臘語等，但對服食過翻譯魔芋的眾人來說，並不難理解。
聽著聽著，眾人麵色古怪了起來。
概因這些看似非現實的海怪、海妖，言辭間的措辭，卻宛如是一群歐美高層政治領袖在開會一樣。
北海巨妖克拉肯在大談“黃禍論”。
上帝造物利維坦怒斥“某些無神論的該死國度”。
手持三叉戟的正在暴風般怒吼著“淹掉，淹掉！淹掉罪惡的共產主義國家！”
*
“英國找到文本了嗎？”郝主任處理好國內的事，聯係上王勇等人。
“沒有。”王勇將他們這幾天在倫敦所見所聞，以及在倫敦大學的經曆，都跟郝主任講了一遍：“但陳曼靈非常喜愛各地的民間傳說，她失蹤前，書櫥裏裝的大部分書籍，都是她搜集的那些世界各地民間傳說。”
“她本人也是學習民俗專業的。加上這一次，泰晤士河以及附近海域裏出現的都是西方民俗傳說中的海妖……”
郝主任沉吟：“你們懷疑，這次的文本有可能是民間傳說？”
王勇點點頭： “我們還發現了一片奇怪的鱗片。”
視頻裏，他取出了一片鱗片：
那是一枚足有成年男子巴掌大小的半片鱗片。
通體純黑，光華流轉，鱗片竟然閃出了金屬的光澤。
王勇道：“我們帶著這鱗片出行在霧天裏，霧氣竟然主動躲避我們，而且泰晤士河裏的塞壬之類的海妖，竟然畏懼不已。”
“我們懷疑這是……”
“龍鱗。”張玉站在郝主任身邊，看了一眼，就認了出來：“哥哥，你手裏的，是龍鱗。”
王勇、陶術、褚星奇、陳薇互相看了看，但並不奇怪——因為這也是他們的猜想。
此刻，王勇腳旁正躺著一條小美人魚。
這條小美人魚十分可愛，波浪長發，楚楚可憐的麵孔，隻是總張著櫻桃小口，齜牙咧嘴，試圖咬斷身上的繩索。
她那點貝齒，能咬斷什麽呢
不過，如果王勇解開“童話化、無害化”的效果，那麽，這條貌似溫馴無害的“美人魚”，別說咬斷繩索，它那裂開到耳朵的嘴巴裏一排利齒，爪牙閃著銀光，甚至能咬殺鯊魚，毒翻鯨魚。
這是他們這幾天想辦法捉來的泰晤士河中的一條塞壬。
塞壬嘴裏發著音波。通過翻譯魔芋轉換到他們耳朵裏，就是在罵罵咧咧：“海王會懲罰你們這些異教徒、無神論、共產主義惡毒存在的！”
資深者充耳不聞。
王勇道：“我們從這條塞壬嘴裏得知，英倫三島以及附近海域的水生超凡，將全都陸續醒來。並且，可能這次的文本不僅僅是英國以及大西洋附近，可能太平洋裏也有海怪、海妖之類的水生超凡醒來。因為‘龍的呼喚’。”
“另，我們審問得知，”王勇頓了頓：“這些水生超凡，意圖秘密向中國海岸線發起海嘯，甚至是秘密潛入中國水域散播瘟疫。”
他們這幾天審問這條塞壬的時候，一開始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反複逼問，才問出來，以塞壬侍奉的那些盤踞大西洋、環太平洋等歐美國度傳說中的海怪、海妖們，竟然私下有密謀，而且是針對現實世界的中國。
當時資深者都差點脫口而出：你們為什麽啊？你們這些文本生物，怎麽就跟中國有仇？
王勇腳下那條塞壬聽到王勇提起它們的密謀，就在比比賴賴，反正大意就是“黃禍”、“中國威脅世界”之類，用詞極其惡毒。
褚星奇踢了它一腳，幹脆利落地堵了它的嘴。
郝主任沉吟片刻，道：“王上校，你們在英國執行任務，可能不知道，就在你們出發之後沒多久，我國境內也出現異常情況。同樣是水生超凡。”
他把這幾天中國異常的大霧天氣，與霧中被喚醒的水生超凡的情況，通報給了王勇等人。
陳薇聽得都有些呆了：“河伯、洛神、湘夫人、漢水神女、瑤姬.……”
郝主任道：“因為英國、中國的情況基本一致，那麽，我們可以合理推測，既然中國出現的這些水生超凡，是‘土地意誌’被文本力量以水生超凡的形式喚醒。那英國的情況，應該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它們有此密謀，也不稀奇。”
“老師的意思是，”陶術道：“這些海怪、海妖們其實也相當於英國以及某些歐美國家的‘土地意誌’，它們的想法、謀劃，其實某種意義上等同於英國以及某些歐美國家民眾意誌的映射？”
郝主任點了點頭：“嗬，我們國力強，他們對我們明麵上，有時候不敢說的這麽直白，但他們國內大部分人的想法，投射在這些‘海怪’身上，卻反而實誠多了。”
陳薇“額”了一聲：“如果這些海怪海妖的，是被文本喚醒的‘土地意誌’，可它們對自己國內的民眾，也下手一樣狠啊.……”
不說北海巨妖克拉肯從出現以後，堵在大西洋吃了多少西方國家的大型遊輪，掀起了多少次海嘯襲擊兩岸卷食生人。光是他們腳下這條塞壬，就在泰晤士河裏造成了世界矚目的泰晤士浮屍慘案，不知道多少英國土著淹死在河裏，被它吃了.……
郝主任笑道：“難道英、美等西方國家，對自己國內的民眾就不狠嗎？英國可是馬爾薩斯的祖國，早年就搞過肉身消滅窮人的濟貧院、新濟貧法。英美等國的國民，打心眼裏就認可弱肉強食、叢林法則，認為弱者就該被強者奴役，是徹頭徹尾的利己主義者。這不是跟海怪海妖們的做派別無二致嗎？”
眾人麵麵相覷，細思量，郝主任說的確實丁點不錯。
王勇道：“那麽，這一次的文本，恐怕又是波及全球的超級文本。”
郝主任道：“這也是我聯線你們的原因。我們國內篩了一遍，沒有核心文本。你們跟英方合作，動用能量檢測儀器搜了一遍英倫三島後，也沒有找到核心文本嗎？”
王勇搖頭：“沒有發現。英方的儀器隻檢測到了這次的文本大概是傳說誌怪類的。但是沒有找到核心文本。所以我們考慮了最壞的情況：可能核心文本被文本生物提前發現，卷進了文本世界藏起來了。”
他們的這個觀點是有證據的。
“陳曼靈是目前可以確定的，最有可能是文本宿主的人。但是她的房間裏麵，明明沒有人動過的書櫥，書櫥裏的書全都消失了。更重要的是，充斥著海水，並且，我們發現了這片黑色龍鱗。”
充斥著強烈文本能量的龍鱗，絕非現實世界的產物。
這屬於最壞的情況之一。
對於資深者們來說，拿到核心文本有諸多好處，無論是交由文學參謀團解析文本內容，還是以核心文本為引導，在文本世界裏尋找內核層鑰匙、融合點，會容易很多。
就像提前拿到了“攻略”一樣，可以大大減少傷亡。
但是如果核心文本沒有被資深者們找到，甚至是被文本生物拿走藏起，那解決文本世界的難度就大大提升了。
沒有核心文本，甚至不知道核心文本是什麽的情況下，直接戴上四維眼鏡跳進文本世界，靠人力強行探索，危險程度是直線上升的。
“目前可以肯定的是，海怪海妖們嘴裏的‘龍的呼喚’，指的是中國龍，而非西方的那種大蜥蜴龍。”他們把塞壬丟在太陽下的沙子裏暴曬了很久，還動用了點不太妖道的手段逼問出來的。
陶術推了推眼鏡道，“我認為，這次的核心文本最有可能是我國的‘龍宮’類誌怪傳說。”
“你的結論跟國內的結論一致。隻是龍宮相關的傳說故事，浩如煙海啊。我們已經派人在篩選了。一旦有了結果，將會向英方及時通報。”郝主任道，“一旦篩選出大體的結果，我們可能會選擇強行進入文本層。到時候，張玉在中國進入文本層，你們則從英國做好準備。”
“是。”
視頻會議結束後，郝主任正要叮囑張玉一些事宜，卻聽常教授敲門：
“老郝，我們已經選出了最有可能的幾個‘龍宮’相關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