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已補完)
“歡迎來到日本。”
飛機的時候, 齊刷刷的中文歡迎聲。
同伴“哇”了一聲,左右打量起東京。
章亦凝說:“珍珍,不過是出一次國而已,這是我們的高中入學旅行, 不要表現得那麽丟份。”
“就是啊,給亦凝丟臉。”魯慧雲也附和道,殷勤地伸手替她接過了包:“亦凝,來來來, 行李我拿。”
章亦凝微微頷首,任由兩個女伴爭搶著為她拎包提箱,高傲地仰著脖子,行在異國, 依舊像一隻白天鵝那樣, 走過了一群機場工作人員。
“喂, 珍珍,你別發呆, 亦凝的箱子你拿著。”
馬珍珍知道, 如果她讓章亦凝覺得丟臉了, 那以後這種好事就再也輪不到自己了。她連忙收斂了過於東張西望的神態,訕笑著跟在她們身後, 暗恨提輕一點的背包的機會被魯慧雲搶去了,連忙擠著笑臉接過箱子。
但, 雖然她極力想壓抑自己“土包子”的做派, 卻到底隻有十六歲, 還是忍不住暗暗地打量著周圍異國的建築。
一行人走過藍空下的一麵太陽旗時,刹那,仿佛穿過某曾無形的水波,空氣微微一蕩。
夏日炎炎,馬珍珍卻肌膚一涼,她若有所感,仰首看去,卻見回首時,機場裏那麵太陽旗不見了,所見的隻有一麵紅旗。
但紅旗印在眼裏,隻有一刹,再看時,仍舊是太陽旗。
“奇怪?”馬珍珍用空著的右手揉了揉眼睛,嘀咕了一聲。
“馬珍珍。”章亦凝她們早已走到了前方,她柔柔地連名帶姓叫了一聲。
連名帶姓叫人的時候,多半是章亦凝不耐煩了。
馬珍珍不敢再耽擱,畢竟她們這次來日本初中畢業旅行,全是章亦凝家出的錢。她連忙應了一聲,吃力地提著箱子跟了上去。
出了機場,她們在街邊站著準備叫車的時候,就轟隆隆的巨響噪音砸了一耳朵,被迎麵撲來的灰塵嗆了一大口。
“咳咳、咳咳——”
淚眼朦朧地抬起頭,才看到,東京街頭,看進眼裏的地方,就有好幾處圍著標識牌的工地,吊車正在大刀闊斧地砸樓,有的正搭著架子,在建造新的建築;還有的馬路兩頭拉了牌子,大段的馬路正在維修。
街上行人不少人帶著口罩,看起來灰頭土臉的,一點兒也沒有宣傳裏的時尚、整潔、漂亮。
反而像是中國國內那些大搞建設的N線城市。
章亦凝咳嗽得太用力,險些跌倒,卻不小心撞到了一位路邊行人。
“沒事吧?”她說的竟然是帶著口音的中文。章亦凝驚訝地抬頭看去,見這是一個年輕的日本女人,正衝她們微微一笑。
這日本女人鴉發輕盤,皮膚雪白,纖細烏黑彎彎一道眉,玫紅的櫻唇。一肌一容,精美無暇。對比明顯的肌膚、發色、唇色,調配成了一幅色調明妍鮮豔的畫。
女人的美麗程度,近距離地衝擊了三人,她們很少在具備特殊鏡頭打光的影視作品以外,看到這種等級的美人。
女人溫柔地扶起章亦凝,又將三張口罩從口袋裏摸索出來:“三位小妹妹是外國客人?最近東京在城市改建,灰塵大。我們都隨身帶口罩的。”又問:“你們要去什麽地方?我正好有空,可以帶你們過去。”
“多謝,但是我們早已和翻譯兼導遊約好了。”章亦凝拒絕了。
女人便點點頭道:“那麽,祝你們一路玩得愉快。”
等她走遠了,三人還傻傻地盯著她的背影。
馬珍珍說:“好漂亮,這、這是化妝化出來的嗎.……”
魯慧雲說:“我十三歲就開始化妝了,我發誓,她臉上一點兒化妝的痕跡都沒有。”她語氣夢幻:“天啊,那皮膚好得,這麽近的距離,都看不到毛孔.……”
章亦凝也認為女人沒有化妝,她離得最近,方才又被那女人扶起,扶起她的手,滑嫩得簡直不可思議。
她又羨慕又嫉妒了一會,隻是,卻搓了搓手指頭,忽然想:
不過,這雙手肌膚的觸感,卻倒是依稀似曾相識。
“亦凝,車來了——”坐上車的時候,章亦凝都還在思考著到底在哪裏有過類似的觸感。
等到了賓館的時候,她們下了車,卻得知,原先家裏安排好的導遊,因無法抗拒的要事,隻能通過中介臨時換了人。
這個中介是信得過的,他們極力向三人道歉,並承諾事後退還大部分費用作為補償。
換來的新導遊據說是在路上有事耽擱了一會,稍稍來遲了。
章亦凝等得不耐煩了,給了其他兩個女伴一個眼神,魯慧雲、馬珍珍心領神會,準備一會作弄作弄人,給這個導遊一個教訓。
誰知,導遊進門的時候,雙方都驚呼起來:“是你/你們!”
翻譯兼新導遊,赫然便是她們在大街上撞上的那個容貌極其出色的日本女人。
章亦凝一見她是導遊,便不大樂意,微微沉著臉。
魯慧雲看她的表情,恍然大悟,連忙道:“我們不要這個導遊,再換一個。”
章亦凝緩和了臉色:她一點兒都不想要一個容貌比她還引人注目的導遊。就像她的兩個同行女伴,都是精心挑選過的,既不能醜到了丟了她的臉,也不能分去別人對她美貌的注意力,而且還要懂事聽話。
“這.……”中介一時為難,“要精通中文日文,還熟悉附近景點,能做講解,還得是年輕女人,這個要求,我們一時半會也找不來人。”
那日本女人被三人這樣當麵給了下馬威,卻也不見變色,隻是微微笑著問:“三位小小姐,請問,我有哪裏,讓三位不滿嗎?如果是路上的遲到,那我十分抱歉,因為我想以最好的狀態麵對三位,所以去補了一點兒妝。”
“你化妝?”章亦凝忽然問。
“是的。”女人答道。
章亦凝忽然又變了主意,她打量女人幾眼,對中介揚了揚頭,“不換了。就她了。”
中介這才鬆了口氣,女人卻仍微微笑著,向她們鞠了一躬:“那麽,三位客人,我先自我介紹:我叫做倉木日和。接下來三位的行程中,將作為你們的導遊、翻譯、接待者。接下來的日子,請指教。”
章亦凝卻道:“你先去卸妝了再來。”
倉木日和道:“為什麽呢?”
魯慧雲看了看章亦凝的臉色,連忙道:“叫你去就去,不去我們就換人了。”
倉木日和略有些為難道:“如果三位非要我卸妝,也不是不可以。隻是這妝容有些複雜,我卸妝需得一定時間,怕耽誤三位小姐的行程。”
她沉吟片刻,建議道:“這樣吧,三位小姐,一路走來,應該很累了。我帶著你們先去房間,把行李都放好,請三位小姐在房間裏好好休息一會,我卸完妝再來服侍。”
“服侍”這個詞讓章亦凝骨頭裏舒服,她抬起頭,昂著脖子,高傲的模樣,卻硬要柔柔的善解人意道:“這樣也可以。”
“三位小姐,請跟我來。”
倉木日和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容貌出色,但是接過箱子,拎著大包小包,一路上樓開門,整理包裹,一氣嗬成,絲毫不見疲色。
等將三人安頓好,她輕輕地退出了房門。
章亦凝早就坐在床上開始玩手機,卻聽門口,倉木日和道:“我卸妝的時間稍稍有些久,請三位務必耐心一些。”
她站在門口,麵朝房間裏,背對著走廊上的光。
走廊上的燈光投下來,她的麵容因背光,而陷在陰影中模糊不清,像是刻意提示,又像是警告一般,對三人說道:
“三位小姐的要求,我一定會貫徹下去。
隻是,既然是三位提的要求,那麽,千萬,千萬,不要在我卸妝結束前來找我哦。”
*
中國,北京。
一道投影,投在秘密會議廳的中央大型幕布上。
“第一份文件:《關於驅逐駐日美軍,真正取得日本獨立的建議》,來自於日本內閣。”
“第二份文件,一封獄中筆錄。”
“第三份文件:A計劃實施準備。”
三份文件的內容在屏幕上一一滾過。
會議廳更加沉默無聲。
“近日,我們的鄰國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就在我們眼皮子下發生的變化。這是我們在日方的情報人員,得到的一些最後的情報。”
“或許,大家還在疑惑,什麽叫做:最後的情報。”
“最後的情報的意思是:我國在日的情報人員,將這一批情報傳回國後,就徹底地與國內失去聯係。”
“而數據顯示,日本這段時間以來,拒絕了絕大部分赴日旅遊的外國遊客,國門無形當中緊閉。”
“唯一的例外,是剛好趕在這段時間以前,就已經到達日本者。”
“但,這批趕在時間點的尾巴上的遊客,也可以說是,滯留在了日本。”
“因為日方,同時拒絕了幾乎大部分外國人回國請求。而回國的人卻說日本毫無異樣。”
“這是第一批剛好趕上,以至於滯留在日本的中國遊客名單。”
幻燈片掠過一張張麵孔,其中包括幾個初、高中年紀的漂亮女孩子。
*
“這都過去一個小時半了,還沒有卸妝完?”章亦凝冷笑道:“這是倒了幾大瓶的粉底在臉上?”
魯慧雲忙道:“對嘛,我就說,哪裏有這樣不化妝,就比人家化妝的還唇紅齒白的.……肯定是妝化得夠精細而已。”
章亦凝道:“唔,我倒是很好奇,她卸妝之後會是個什麽樣子。像這種人,基本不可能真正卸妝,卸妝卸這麽久,肯定是怕丟臉,又偷偷地又在化天然係淡妝。”
她每次去見男朋友的時候,也經常表麵上為表真誠,素顏以對,實則偷偷回廁所,臨時補一個淡妝。
“你,”章亦凝看到在一邊看日本搞笑節目的馬珍珍,便道:“珍珍,你去一趟,偷偷看看,最好把她卸妝的樣子和素顏拍下來。”
“怎麽不是魯.……”馬珍珍看到兩人的表情,立馬改口:“哦,好吧,我知道了……”
“可是,我怎麽進去……”
章亦凝掏出個小皮包,向她招招手:“過來,聽我說.……”
過了一會,馬珍珍不情不願地下了樓,向賓館的服務員打聽倉木日和去哪裏卸妝。
服務員說:“您是說那位倉木小姐?哦,她去了一個鍾點房,就在那邊二樓.……”
馬珍珍過去的時候,就見鍾點房關著門,她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門:“倉木姐姐。在嗎?我們丟了點東西在你那,要來拿一下。”
“什麽東西呀?”倉木的聲音果然從房間裏傳出。
“從國內帶來的重要的東西,亦凝說當時給你拿著了的。”
“抱歉,我正在卸妝,過一會再來幫你們找,可以嗎?”
“額,可是亦凝發了很大的火,她說,現在就要用,如果不給她找來,她大概就又要叫著換導遊了。”
馬珍珍聽到門裏人似乎歎了一口氣,說:“稍等,我這就開門。”
門嘎吱一聲開了。
馬珍珍探頭一看,裏麵黑漆漆一片,沒有開燈,門後有個人站著,看走廊漏出的光,似乎是女人的身形,應該就是倉木日和。
她心想:嘿嘿,卸妝不開燈?果然跟亦凝說的一樣,長得見不得人,所以故意關了燈。
故意往裏麵一撲,“哎喲!”她叫了起來,倉木日和竟然閃開了,任由她跌在地上。
“啊,抱歉。我現在不方便開燈。你先坐一會,我去廁所一下,馬上出來。”倉木日和的聲音裏帶著歉疚,連忙去攙扶她。
馬珍珍連忙擺擺手:“沒事,我自己爬起來。”心道:等你去廁所補完妝出來?那太遲了。便摸索著爬起來,往前狀似無意地摸到了衣櫥,借機把一個小小的粘貼式的針孔攝像頭,按了開關,貼在了上麵。
下一刻,她立刻掙開倉木日和的手,迅速地按了燈光,啪地一聲,房間明亮起來。
樓上房間,筆記本電腦上的顯示亮了起來,章亦凝眼前一亮,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到底不化妝的時候,比我好看多少——”
她一眼看去,卻正對上屏幕裏的一張臉。
一張沒有眼睛,沒有鼻子,沒有嘴巴,五官被塗抹掉的臉,仿佛被擦掉的畫布,還沒有洗淨油彩,玫紅、雪白、烏黑交雜,那張臉正蠕動著:
“我說了,不要開燈啊……”
“我還沒有,卸好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