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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3 章

  在他們回到國內的時候, 張玉已經回到學校上學了。


  王勇打量著毫發無損的少女:“你在印度,有沒有碰到危險?”


  張玉搖了搖頭:“沒看到文本,就回國了。”


  “別的危險也沒有嗎?”他想問印度的政變。


  但是小少女明顯不懂什麽叫政變。


  “就是,有沒有什麽其他穿著差不多衣服, 拿槍的人,和穿印度軍裝的打起來。”王勇簡單地描述了一下。


  少女想了想:“有。他們,穿一樣衣服,拿槍, 叫納薩爾,包圍了印度村子。然後,我們就回來了。”


  果然是印度最大的武裝分子納薩爾。


  很顯然,印度的政變尚且沒有波及到他們, 國內就下了令, 何雲鵬就果斷帶著他們回來了。


  王勇與褚星奇對視一眼, 都鬆了一口氣。


  兩人心中想起在日本時收到的兩條短信,其是第二條以郝主任名義發來的短信。目前, 他們回國後所知的情況, 都跟第二條短信對上了。


  卻一霎時更疑慮重重。


  他們問張玉:“郝主任最近有沒有聯係過你?”


  張玉說:“他沒有, 但是,霍闕, 送我,回來。”


  “霍闕?”


  “送你回來?”


  少女點點頭。


  那時候, 霍闕化身白龍, 沿著地下水係, 潛入西藏長江的源頭,一路從西往東,順流而下。


  少女一路跟著白龍,漫遊於中國的血脈水係之中。


  他們一路過長江,渡三峽,過武昌,過錢塘。


  水府幽深,波光蕩,冷月無聲相照。


  有時候,他們捉住了長江裏的豚,導了它正確的迅遊方向。


  有時候,他們在一個月夜浮出水麵,看江畔兩岸,巫山雲雨,幽深蔥鬱的峽穀裏,騰起濕潤的水汽。朝飛暮卷,作神女的裙踞。


  有時候,他們隨著激越的潮頭,一會衝向堤壩,一會又被潮水卷回江水中,浪拍千堆雪。聽著觀潮的人們一聲聲驚呼,見一線驚濤雪湧,宛如千年前錢王射潮的壯麗。


  有時候,他們順著鬱鬱蔥蔥的青山,觀察久久佇立的都江堰。第幾個千年,都江堰修築了一重又一重不同朝代的痕跡,一手鑄成天府之國的李冰父子的雕像默默無言,時而有遊人仰頭望他們。


  天氣陰沉的時候,他們在江底避開風浪,白龍會輕聲細語地教少女辨識水底鎮江的石牛,擦掉青苔,辨認它在曆史長河中的刻度。


  天氣晴朗的時候,他們會在荒野無人處,悄悄浮出水麵,曬一曬身上的水汽。


  雪白的鱗片熠熠生輝,陽光下,偶爾一折射金輝。


  如煙如霧的輕薄尾鰭,拂過少女的手心,如最上好的紗一般柔軟順滑,微微帶著一點水汽的涼意。


  雪一般鱗片的龍,會低低地教她背誦無數中國的詩詞,講述沿岸的軼事。


  他講舍身取義者,也講徹頭徹尾的小人。


  他說著骨頭硬邦邦的人,也說到了拜頭軟骨者。


  他的聲音空靈得像巫山的雲雨,有時候欲作碎冰,卻隻能低柔。


  有時候,欲作玉石,卻反而喑啞。


  張玉才聽出來,霍闕之所以聽起來總是柔聲細語,聲線空靈縹緲。倒不是全然性情所致,卻有一半,是出於他身體的虛弱。


  “你,受傷,很重。內部。”張玉直言而告時,霍闕卻笑著說:“天下沒有不受傷的人,我也不曾例外。”


  最後,龍帶著少女過錢塘,與她一起依在西湖的畫舫下休息。


  夜晚湖水冰涼的時候,燈管通明照湖水,波光粼粼。


  曖昧昏黃的燈光,吃宴喝酒聲,手機拍,起哄大笑聲,混著輕輕撥著的琵琶聲。


  湖水變暖的白天,他們便遊到岸邊,隱在青煙似的柳下,遊過荷花,遊過湖心的亭子,遊過雷峰塔前。


  他們停在嶽飛墓稍遠處,曾經怒發衝冠瀟瀟雨歇,望斷八千裏路的武人,終在山溫水軟的江南長眠。


  打著花花綠綠現代傘的靚麗女孩,夾著油紙傘卻穿著短袖的普通青年,都從嶽飛墓前過,經行秦檜跪像,指指點點。


  第幾個千年,他們也依舊記得無辜的白鐵,鑄了的罪人。


  少女略帶不解地相問:“為什麽,李冰父子,千年雕像在,行人獻禮?”


  “為什麽,秦檜夫妻,永遠跪在、嶽飛墓前,人人唾棄?”


  白龍道:“有人與青山同骨,不曾被忘卻。有人白鐵鏽完千年,他在人類的心裏,也未曾鏽完。”


  “但,都江堰,不是,一個人,修的。”


  “嶽飛,不是,秦檜一個人殺的。”


  少女卻記得,白龍曾一件件說與她聽的故事。


  龍的尾擺在甜滋滋的江南水汽裏,他的聲音清湛得照著塵寰,似乎穿過了不竭的長江水汽,帶著久遠的濤聲:

  “人們要青山所記的,不是一座具體的古墓。而是一種寄托。


  世人厭惡白鐵所鑄的,也不是一個名字,而是人群存亡之際的一種選擇。”


  少女不解其意,默默記下他的回答。


  “走吧。”他卻說:“我帶著你,在水府之中,遮身藏跡,此刻人間早已浪靜風平,你該回家了。”


  杭州是浙江首府,西湖不遠,就是杭州東站,可以輕易地在兩小時內達到浙江的大部分地方。


  龍化作一身素衣,花變幻少女容貌。


  素衣與少女自西子湖旋身而出。


  離開西湖,經過秦檜跪像前,素衣者停步。


  他笑著說:“隻可惜,西湖前,跪像已定,人世間,寰宇卻再難辨青山與白鐵。”


  霍闕的年紀並不大,十八、九歲模樣,至多二十。尚未完全脫去少年之美的雌雄莫辨,又帶著初初長成的清俊,即使披戴枷鎖,年少白發,也難掩挺拔。


  凝望著秦檜跪像的一霎,他永遠雲遮霧繞的眸子,似乎終於天光大明,露出了一絲陌生的鋒銳。


  少女望著他的側臉,心中卻莫名生親切,有一兩分熟悉之感。


  但隨即,又好像被西湖的水霧所迷,霍闕仍舊低眉。


  他一偏頭,波浪一樣的白發蕩下,他失卻了血色,過於冰冷潔白的肌膚,便消去了這幾分熟悉的親切。


  “走吧。我送你上火車。”他含笑道,又是熟悉的霍闕了。


  “霍上校送你回來的時候,還有沒有說別的嗎?”王勇問。


  “沒有。”張玉搖搖頭。


  但是張玉畢竟是安安全全地回來了。


  王勇不再追問。而是試圖聯係傳說中被軟禁的郝主任。一則是確實是擔憂郝主任,二則為了傳聞裏陷身西伯利亞的陳薇、陶術。


  但他還沒有與特殊安全辦中,郝主任最親近的下屬聯係時,郝主任就出現在了他們麵前。


  他的官肚子癟了很多,人看著也不複白胖水滑,憔悴了不少,隻有頭頂是越發的禿。


  他看了看安然無恙的三人,鬆了口氣:“都沒事,都沒事,沒事就好……”


  “主任,我們需要一個交代。”看似總是嬉皮笑臉,實則頗有些桀驁不馴的褚清奇這樣說。


  “交代?”郝主任苦笑著撓了撓禿得發亮的腦門,“小林美子沒有為難你們,小玉平安返回。就是交代了。”


  他拍了拍王勇的肩膀,低聲道:“有一些事,我不方便講。但是,國內並不是鐵板一塊。對於特質者的意見,有時候,是截然相反的。”


  “尤其是小林美子的行為之後,上麵的分歧更加嚴重,導致你們都被牽連。說實話,如果不是現在日本的事情已經解決了,這次我也不一定能被放出來。”


  王勇這才恍然地點點頭。


  他一直都知道,對待特質者和文本碎片重要能力者,上麵有幾種截然不同的意見。


  其中,郝主任作為特殊安全辦的負責人,是最友善的那一派。


  褚星奇卻道:“小林美子?”


  郝主任吐了一口氣:“你們回來的時候,日本是不是已經差不多檢測不到文本了?”


  “嗯。”


  郝主任苦笑著說:“這次上麵本來的意見分歧激化,直接原因是因為小林美子的特質展現。”


  “你們大概不知道小林美子做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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