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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7 章

  銀昌縣起霧的第二天。


  窗外, 馬路上,建築上,都騰著不知從哪裏鑽出的一層薄薄白霧,翻湧變換, 似舞台上為塑造夢幻的幹冰蒸發而成。


  土裏土氣的小縣城,在這一層雲霧的環繞下,也顯出了幾分仙氣。


  縣長正打了一個嗬欠, 昨晚他和幾個小妖精玩得太晚了, 乘霧而來, 打造一個敬業的縣長, 昏昏欲睡地等著繆局長來匯報。


  “報告!”


  門口一聲短促有力的喊聲, 把他嚇得一哆嗦,瞌睡蟲跑了。


  他抬眼看去,一天未見的繆局長, 正在門口,沒有叼著煙,披著大衣, 而是難得穿了製服, 一身不知幾年沒正經穿過的警服,燙得熨帖,穿在身上整整齊齊,連第一個扣子都扣齊整了。


  眉眼裏的倦怠與懶洋洋, 都消失無蹤, 板著臉站得端端正正, 整個人的精氣神,看著就像新聞聯播裏的那種精兵強將,警界中的感動中國。


  縣長“喲嗬了一聲”:“成啊你老繆,這人模狗樣的。看來這次的事情你挺重視,抖起勁來了哈。”


  他看見繆局長身後,還站著一個人,也是如出一轍的端正站姿。


  他認得這個人,這是老繆的心腹,馬大德。


  “縣長,”繆局長開口了,“我來匯報青果村的拐賣婦女案。”


  端得挺像樣,縣長想,招了招手,親切地:“杵門口那幹啥,進來說。”


  繆局長仍舊板著臉,帶著馬大德走入辦公室。


  他們走動間,帶動了空氣,一絲絲的白霧從門外跟著他們湧入,逐漸濃鬱。


  茫茫的白霧,彌散了三天三夜。


  第二天開始,就已經將整個銀昌縣鎖住。


  連縣中心的政府大樓,都在迷蒙中若隱若現,如海市蜃樓。


  霧越來越濃,天氣預報上,卻說這三天都是大太陽。


  縣城居民怨聲載道,徹底對天氣預報失去了信任。


  第三天一大早,


  霧最濃的時候,縣碑口,大巴車顛簸,載著一車河北的警察到來。


  大巴車上,民警們遠遠望見一道奇景。


  就隔著一碑之界,鄰縣陽光燦爛,界碑後的銀昌縣,卻浮著濕潤的白霧,土地濕漉漉的。


  “這麽大霧。”本地司機咕噥一句,開了霧燈,駛過了界碑。


  兩道昏黃車燈,讓大巴像個亮著燈籠眼的鋼鐵巨獸,在霧中小心翼翼地行駛。


  霧中行路,路上安安靜靜,靜得仿佛隻有他們一輛車。


  “嘟——”大巴車緊急停車,全車人身體往前傾斜。


  司機探出腦袋,破口大罵:“哪裏的瓜娃子,不要命噻!”


  一位民警說:“老周,你看。”


  司機定睛一看,眼前竟然已經是一座在灰撲撲的銀昌縣裏,算是氣勢雄壯的建築。


  幾個燙金字體,正明晃晃地在牆上鑲嵌著。


  縣政府大樓到了。


  而門外,正拉著一條橫幅,大紅的,在白色的霧氣裏分外顯眼:

  “歡迎歡迎!歡迎河北的公安同誌到來!”


  門口,一溜煙站著七八個人。


  為首的是他們來之前,已經了解過的縣長榮鵬,警局局長繆豫章。


  他們身後站了一個三十多歲,站得筆直筆直的,看製服和簡章,應該是警隊隊長。


  後麵還有四五個人,因站得靠後,給前麵的領導擋住了,加上有霧,稍微一遠,麵容就有些模糊。


  想來,也是縣政府的工作人員。


  縣長榮鵬站在最前麵,一臉忠厚。


  其餘人等也都端端正正,氣質清爽。


  在練毒了眼力的民警們看來,這銀昌縣政府,看起來,也沒老周嘴裏說的那麽“窮地方的官倒個色。”


  河北這支警隊的隊長一看,這麽高規格的接風,連忙說:“兄弟們,人家縣裏這麽熱情,咱們也整整衣裝,拿出精神麵貌來,準備下車。”


  他們整理了一下製服,抬起頭,下台階,迎向前麵的縣長等人。


  隻有老周還在車上看表,嘀嘀咕咕:“奇了,往常過界碑到縣政府,不都要開一小時的嗎?我這今個才開了半小時不到。”


  他撓撓頭:“難道是我的表不準了?還是我不知不覺開快了?”


  縣政府前,兩撥人客套了沒多久,繆局長就單刀直入:“同誌們是來查那啥拐子團夥的事吧?”


  河北負責這事,帶隊前來的警隊隊長姓劉,劉隊長被這位局長身居此位,卻如此單刀直入,不遮不掩的作風驚了一下,連忙道:“是的。不知道貴縣有沒有相關的消息?”


  繆局長說:“我們早就把這夥人抓起來了,就暫且關在警局那。有個大姑娘,也給救出來了。”


  這下河北秦宇的警方更加驚奇,暗暗地互相使了個眼色。


  熟料銀昌縣的風格相當樸實,說抓到人了,就是抓到人了。


  連口茶水也沒喝,就引他們過去,看起來分外誠心誠意。


  在一行人往縣警察局去的時候,老周思量完畢,從車裏抬頭看去,驚奇地“呀”了一聲:“霧散了?”


  在他低頭思索的那一會子功夫,原本濃鬱到遮蔽了整個銀昌縣的白霧,不知不覺當中煙消雲散。


  太陽出來了,果然和天氣預報報告的一樣,是個大晴天。


  *

  中國民航,四川分部。


  中國民航四川分公司的主管咆哮起來:“這麽大一架飛機,一飛機百來號的人!說不見了就不見了?這特麽又不是飛百慕大的航班!更不是經過他國領土!就是浙江往成都飛的!”


  “機、機長在徹底失聯前,發了一個求救。說,路線上,突然出現大霧,導航失靈……”


  “大霧?”總管看了一眼窗外的豔陽天。


  顯示上清清楚楚,飛機失蹤的路線上,其他的同路航班,早已順順當當達到成都。


  根本,沒有什麽大霧。


  *

  飛機穿過了雲海迷霧,就驟然天地一新。


  乘客們看著飛機下顯示的城鎮布景,一片愕然。


  那是一片片星羅棋布的村莊城鎮。


  隻是,是典型的中國古代風貌。


  不安的騷動,在人群裏傳播。


  陳薇也情不自禁地喃喃:


  “我們,穿越了。集體?”


  廣播裏傳來機長的聲音:


  “各位乘客,我是本架飛機的機長,現在飛機燃料即將耗盡,無法繼續飛行,決定采取陸地迫降。現在請聽從乘務員的指揮,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好,係好安全帶,在著陸的一刹那,我將通知您。在飛機沒有完全停穩之前,身體要保持用力狀態。”


  廣播一連插播了三遍。


  不安的騷動,變作了大聲的喧嘩。


  他們看到,有帶著孩子的乘客,摟著孩子,開始抽泣。


  有老人開始在胸口比比劃劃,喃喃著請求信仰的神保佑。


  板橋區的警隊,是除去於隊長外的另一位隊長。姓徐。


  徐隊長看起來有些斯文。他走過來,詢問幾人當中軍銜最高的王勇。


  “王上校,我們作為警察和軍人,我認為,應當幫助機務人員,維持秩序到下機。”


  王勇道:“我們目前是休假狀態,此次行動,也早就答應過,服從公安係統的指揮。徐隊長安排就是了。”


  在機務人員感激的目光下,徐隊長與王勇等人,穿梭乘客之間,憑借警服、證件,迅速控製住了局麵。


  機長也鬆了一口氣。


  他們尋到了合適的降落位置。


  前方正有一大塊平坦的空地,看起來是農村的田地,但是,周圍沒有人員。


  飛機安全落地的一刹,劇烈地抖動了一下之後,全體乘客都啪啪啪地鼓起掌。


  機長和其他機務人員,安排乘客稍等,他們將與部分民警,一起下機,查看附近的狀況,嚐試聯絡總部或者尋求救援。


  褚星奇看了王勇一眼:“王隊,我們跟著一起下去吧?”


  王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囑咐張玉:“小玉,你在飛機裏好好坐著等我們,不要到處跑動。”


  但張玉正透過窗戶,看著迫降地,那些插著秧苗水稻的田地,也不知道聽到了多少。


  他們四人跟著徐隊長、機長等人走下台階,空氣一涼,似乎是秋天。


  這是一大片水田。


  隻是水稻長得蔫蔫的,上麵沒結幾顆穀穗。


  地裏扔著幾把鋤頭似的農具。


  農具的樣子,十分舊。


  陶術看了看:“太落後了,這年頭,誰還用這樣的農具?”


  從水田眺望而去,一片荒郊野外,看不見城鎮高樓的影子,也見不到農村的挨挨擠擠的建築。


  徐隊長走了一圈:“應該是有人耕作的。我們可以再往外麵走一點,估計能找到人住的地方。”


  褚星奇正低著頭擺弄手機,他亮起手機晃了晃:“沒信號。這年頭,中國的野外,又不是什麽撒哈拉大沙漠絕地的,竟然還帶沒信號的?”


  眾人一愣,之前飛機上沒有打開手機,此時紛紛低頭查看自己的手機。


  果然,一格信號也沒有。


  一時之間,眾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了起來。


  幸而作為久經鍛煉的基層警察、與各種突發事故曆練的機務人員,尚且能穩住心神。


  但是,如果乘客得知這一消息,恐怕就沒那麽好說話了。


  徐隊長說:“我們往前走一段路吧,先找到人再說。”


  這裏的路不好走。


  有泥濘的,被人拔過草的土路。


  他們沒走幾步,就看到人了。


  前方,幾個皮包骨頭,又黑又瘦又矮,齙牙泥垢,破布裹身的.……人,徐隊長憑借多年的辦案經驗辨認了一陣,確定應該是人。這些人領著一群穿得稍微像樣點、好歹囫圇包了整塊布的,從稍遠處的林子裏竄出來,往他們這裏來了。


  *

  郝主任的飛機剛落地,腳還沒進特殊安全辦,水還沒有喝一口,就接到了技術部門的消息:

  檢測到新波動,預計,是一個比較完整的中型文本世界。


  中型文本世界?


  郝主任抿著唇:“完整程度?幾等?”


  技術員操作了片刻:“完整程度,B級。強度,丁等。”


  郝主任心裏先是一緊,然後放鬆了一些,吐了一口氣。


  如果接二連三地來幾個B級甲等的世界,任誰也扛不住。幸好。


  “什麽類型的?”


  熟料,技術人員的臉色有點古怪:“這曲線圖,大概類型是……額,主任,這個類型的文本世界我們沒有見過。”


  郝主任過去,把他擠開,自己一目十行地瀏覽數據,然後,他撓了撓自己發禿的頭頂,嘀咕:

  “愛情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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