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水越來越渾
女子聞言微微抬頭,那一張臉正是容蕪。
她臨摹的是雍都城女子最喜臨摹的淑慎夫人的小楷,但經容蕪之手寫出來的,卻明顯多了一分大氣磅礴之感。
而方才說話的婢女便是之前給容歡傳過話的憶南。
憶南和憶北是容蕪這些年私底下培養的人,本來一直在其他地方替她辦事。
如今回到了丞相府,作為丞相府的嫡女,若是身邊一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難免有些不像樣。
但容蕪自然是不會去用陳玉嬌為她安排的丫鬟,便將憶南憶北給召了回來,做了貼身丫鬟。
陳國公等人入府之後便在府中各處安排的人手,但這並不影響容蕪原本安排的人去探聽消息。
而她聽到這些消息之後也沒有任何驚訝,反而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今日那一位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外祖父若不露麵才不正常。”
憶北也是立在一側一邊給容蕪磨墨,一邊同她說話:
“聽說今日表姑娘為了那一位的婚事砸了不少的東西,姑娘以為國公爺這次去,有沒有可能是為了表姑娘的事情?”
“不可能。我這個外祖父,能入他眼的人與事都必得是極具價值的。陳靜好這個人,還不值得他費如此大的心力。
從一開始,外祖父便沒有想過要將陳靜好嫁給那一位為正室,卻還妄想說服我代替陳靜好。
堂堂嫡女便是要為側室,那也得看是誰的側室。
嗬!那一位,可入不了我的眼。”
容蕪莞爾一笑,拿起書好的字輕輕吹幹上麵的墨跡:
“吩咐那邊盯緊一些,可別讓外祖父的那把火,燒到了我的身上。”
……
與此同時,一身夜行衣打扮的冷霜也回到了長歡榭。
此時的容歡正坐在軟榻上,盯著自己麵前棋盤入神。
自從她每次對弈都輸給君陌玄之後,容歡便卯足了勁,一定要在這方麵勝過君陌玄不可。
因此一有時間,她便會鑽習各種棋譜提升自己。
今夜正好派了冷霜去為自己查探消息,閑來無事,容歡便照著棋譜擺了一局殘棋研究。
直到冷霜推門進來,容歡才抬起頭,將手中剩餘的棋子放回棋盒之中,轉身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冷霜。
“如何?我讓你查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冷霜飲了一口熱茶,驅散了身上的露氣,這才開口回答道。
“姑娘猜的沒錯,這恒王爺果然和陳國公有關。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悄悄盯著丞相府的一舉一動,果然看到陳國公悄悄出府往恒王的住處而去。
不過恒王的住處安插了不少高手,奴婢不敢近身。隻大約聽得一些談話,似乎是與今日之事有關。”
說著,冷霜便將自己聽來的那些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雖未說全想,但容歡從她這些零零碎碎的話中卻也拚湊出了一個大概,很多之前未曾想通的事情現如今也有了眉目。
而今日之事?
不就是自己送給君以彥的一個大禮嗎?
他想要權勢,想娶一個對自己有助益的女子,那自己就幫他一把。
雲楚沁,堂堂北蜀國的大帝姬,或許之前不合,但想來現在應該是十分合這位恒王爺的心意。
容歡早就猜測,這陳國公和君以彥之間或許有著一些她不曾窺探到的聯係。
隻是自君以彥入雍都城以來,從未和陳國公有過任何接觸。
而他使出來的那些伎倆,也實在是算不得高明。
容歡私心以為,若是君以彥背後當真有陳國公那樣老謀深算的人在,必然不會使出如此拙劣的手段。
所以對於二人是否真的有聯係一事,容歡始終無法下一個定論。
但她的心中卻也一直對此事抱有懷疑的態度。
所以她才會特意讓冷霜去丞相府外守著。
因她知道,今日君以彥出了這麽大的事情,若是陳國公真的與他有所聯係,必然不會什麽舉動都沒有。
但陳國公親自去了君以彥的住處這一點,還是讓容歡有些許驚訝。
不過聽了陳國公的那些話之後,容歡倒也不得不佩服起陳國公來:
“這陳國公,不愧是經曆過謀反之事還能全身而退的人物。心機之深,還真是讓我望塵莫及。”
冷霜聽著容歡這突如其來對陳國公的誇讚,顯然有些一知半解。
“姑娘這話從何說起,陳國公若真如姑娘所說的那麽厲害,又怎會預料不到恒王做這些事情的後果,而一早阻止他呢?”
“不。他預料到了,卻也是故意放縱君以彥,任由事態發展成了如今的模樣。如今這一切,是我們想要看到的,卻也是他想看到的。”
“姑娘這話,奴婢越聽越糊塗了。”
看著冷霜苦惱的表情,容歡不由得嬌憨一笑,換了個說法解釋給她聽:
“從前我聽有些老人說過,父母在教導不聽話的子女之時,往往會故意縱容他們犯錯,明明知道走了這條路會摔個頭破血流,卻也不會去阻止。
反而會在子女受傷之時出現,再加以循循善誘,將其引導到正確的道路之上。”
這一次,冷霜倒是聽得明白了幾分:
“姑娘的意思是,這陳國公與恒王就好比故事中的父母和子女。”
“可不是嘛!至少經過了此事,這君以彥想來隻會更加依賴陳國公,這不正合陳國公的心意嗎?
這雍都城的水呀,如今當真是越來越渾了。”
容歡笑了笑,轉身去了床榻上闔目休息,不再多言。
但心中對陳國公這個人,卻越發忌憚起來。
君以彥是陳國公一直暗中扶持的人,這一點應當沒錯。
隻是陳國公的大膽,實在是超出了容歡的想象。
為了徹底取得君以彥的依賴與信任,陳國公竟然不惜將君以彥本人也當成了一個棋盤上的棋子。
君以彥這些時日裏做的這些事情。
不管哪一件,稍有不慎便會徹底惹來來自皇上的殺身之禍。
可陳國公明明知道,知道所有事情的風險,卻還是任由君以彥去做了,隻因他早就算好了事情發生的一切可能性。
也同樣算到了君王之心。
是了,他竟連皇上不會對這樣莽莽撞撞,滿是破綻的君以彥下殺手一事都算得如此準確!
不過想來也是,一個有野心卻無能力的人,又怎會真的被皇上放在心上呢?
容歡想著這些時日來發生的一切,越想便越是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