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大漠求藥(六)
韓不疑等人低聲驚呼道:“玄甲!”
墨麟點了點頭:“不錯,是玄甲,它能做什麽不用我多說。”他轉向師羽:“如果你答應不殺我和王師弟,我就幫你占卜一樣東西的位置。”
師羽冷冷道:“別枉費心機了。除了皇位,這世上沒有能讓我感興趣的東西。”
“哦,是嗎?”墨麟笑了笑:“那塊用黃金鑲嵌的大印也不行?”
眾人不明所以,疑惑的望向師羽。隻見師羽頓時臉色發白,顯然十分緊張。
因為他知道墨麟口中的“大印”乃是傳國玉璽。
五代時,後唐皇帝李從珂引火自戕,這塊天下至寶湮滅在黑暗的曆史中。
後至北宋哲宗時,朝廷氣象更新,在河套大敗西夏。遂有農夫望見紫氣赫然,掘之竟使傳國玉璽重見天日。
可不久後靖康之變爆發,玉璽的下落再度成謎。它如今是早已化為齏粉,還是靜靜躺在某個角落等待天命的召喚?沒人知道答案。
師羽的臉色很難看,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句話來:“傳國玉璽和我有什麽關係?”
墨麟道:“既然師兄毫不關心,那便殺了我。”說罷盤膝而坐,把眼一閉,竟是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
師羽的眼眉幾乎立起,刷的拔劍指著他道:“你以為我不敢?”
墨麟悠悠道:“敢敢敢,你什麽不敢的?不過我若是你就趕快下手,而不是站在那兒說風涼話。”
隻見墜霞劍那華美的劍鋒在月光下輕輕抖動,像湖中泛起的漣漪。
片刻後,師羽忽然收劍,突然麵色鐵青道:“你若是騙我呢?”
墨麟攤了攤手:“很好辦,到時殺我也不遲。就算我跑到天涯海角,相信以師兄之明也能將我揪出來。對不對?”
師羽點頭道:“好,我不殺你倆。說吧。”
這下再次出乎眾人意料,心想這墨麟難不成是狐狸精變的?否則何以隻憑幾句不太可靠的說辭便能止住殺機?
其實他們不懂,師羽有苦衷,傳國玉璽對他來講實在太過重要了。
眾同門都知道師羽畢生唯一的追求便是做皇帝。按普通人的想法,他最大的敵人便是時任皇帝的朱瞻基,必與之不共戴天。所以當他決定奔赴京城時就有人預言:皇帝必崩,天下將大亂!
然而這一切並沒有發生,師羽甚至救了朱瞻基。
眾人不解,後來去問墨麟。墨麟告訴他們:大師兄是明白人,知道即使殺了皇帝,還有太子、太子的兒子和成千上萬宗室,這冕旒冠無論如何也戴不到他頭上。
殺人有時很管用,可有時沒屁用。
其實師羽能做的不過兩件事:一是等待天下有變,二是爭取人心。天時他算不準,勘不透,想也無用,就隻能在“人心”上下功夫。
他發現,不知為何人們很喜歡相信虛無縹緲、不著邊際的東西,比如把王朝的興衰歸結到一方小小的印璽上。於是這類帶有宿命色彩的寶物便成了他的目標。然而幾番追尋,發現天下人認可的隻有傳國玉璽。所以他迫切的想將此物納入囊中,作為日後號令天下的資本。
師羽這番心思旁人不懂,可偏偏被他視為仇敵的墨麟一清二楚。從某種意義上講,他倆對彼此洞若觀火,也算知己了。
隻見墨麟高舉玄甲,雙目微閉的唱道:“魂魄歸徠!無遠遙隻。魂乎歸徠!無東無西,無南無北隻……”
師羽冷笑道:“別裝了,趕快說!”
墨麟睜開眼,哈哈一笑:“遵命遵命。其實小弟方才已經算得傳國玉璽所在,此寶目前在北方草原腹地,兩河交匯之處。”
師羽眯起眼睛:“你是說……”
墨麟點點頭:“沒錯,它在龍城。”
師羽頓時勃然作色,拔出劍道:“你敢耍我!”
原來所謂“龍城”乃是北方胡人祭天遺址,極其神秘,師羽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得找上一年半載。更何況他甚至沒辦法確定墨麟是否說了謊。
為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花費大把心血,這值得嗎?
墨麟目光炯炯的盯著師羽:“我當然有可能說謊,但也可能說真話。你究竟要不要相信呢?”
師羽熟視墨麟。在那雙眼中沒有發現絲毫猶疑、閃躲,隻有如水般平靜。
最終他收起寶劍,對四名同伴道:“我們走。”
韓不疑大惑不解:“大師兄,就這麽放過姓墨的?”
師羽冷冷道:“同樣的話我不喜歡說兩遍。”
韓不疑乖乖閉上了嘴,因為他非常清楚得罪師羽的下場——而且並不是誰都有墨麟那麽好運。
師羽忽然轉頭道:“我們既然打了賭就該願賭服輸。對吧?”
墨麟憑一句話就換來短則一年長則數年的平安,不禁沾沾自喜,笑道:“沒錯,願賭服輸。”
師羽也笑了笑。
墨麟揚了揚眉毛,想以幾句奚落作為結語。然而不料他話未出口,師羽突然轉身躍到王虎麵前。
王虎來不及反應,師羽倒轉劍柄,狠狠砸在他太陽穴上。
王虎頓時雙眼充血,身子不停抽搐,仰麵摔倒在地。墨麟大驚失色,立刻撲上去搖著師弟的肩膀道:“王虎,你醒醒!”
可王虎一個字也說不出,他的胳膊在急速變冷。
墨麟心中如同炸裂一般,他再無法保持遊刃有餘的模樣了,憤怒的吼道:“你不是答應放過他嗎?”
“我說的是‘不殺’他,不是放過他。”師羽冷冷回答“小墨,你也應該學會願賭服輸。”
一股熱血衝向墨麟的頭腦,讓他忘記理智。他撿起丟在地上的武器架,摸出兩顆雷火彈。這種威力無窮的西洋玩意兒可以摧毀幾人合抱的大樹或將一間房屋夷為平地。
點燃它,在場所有人會同歸於盡,沒有血肉之軀能夠生還。
韓不疑等人自然識得厲害,不禁驚慌失措,齊聲道:“墨師兄,有話好說!”
而師羽卻出奇的冷靜:“如果我是你就趕快找人療傷,那樣他可能不至於變成殘廢。”
他靜靜站著,似乎毫不設防。可墨麟的雙手卻在抖個不停。
幾個彈指過去,墨麟突然撇下雷火彈,向山穀中飛奔。因為他知道遊戲的規則隻有一條:願賭服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