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三章 兵分兩路（九）
原來這“朱高煦”乃是森羅假扮，他的“白發”是野豬鬃毛，“胡須”是豬尾上的硬毛；“貂裘”是豬皮，“瓔珞”是豬牙。
森羅的妙手再加上在月光和陰影共同作用，竟讓這幅扮相與朱高煦竟有七八分相似。
當然，最大原因還是心理上的。程庸在墨麟的誘導下步步走進盲區，別說是森羅，就算一塊石頭他依然會懷疑是朱高煦所化。所以重要的不是你看到什麽，而是你怎麽想。一個人若是淪落到需要別人告訴他“該怎麽想”時，離被騙、被出賣也就不遠了。
墨麟四下望了望，說道：“森羅叔叔，咱們跟著姓程的吧。現在他一心複仇，沒空兒管其他。到時若是火燒得不夠旺，咱可以加點柴。”
森羅不禁歎道：“誰要說你是狐狸，那真不是誇你，而是誇狐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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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軍盡發，聲威浩大。
且不說十萬健兒揚起的征塵，光是皇帝的排場就夠嚇人的。
大駕鹵簿最前端是開道戰車以及步騎混合的衛隊，整整齊齊排成六行，以象征六軍。隨後的旗手舉十二麵龍旗以壯聲勢。再往後是記裏鼓車、辟惡車等功能性車駕。
然後又是一隊騎兵，高舉金燦燦的斧鉞，騎著青驄馬，邁著分毫不差的步子開路。他們兩側是旗幡陣、鼓樂隊以及一層又一層的禁軍，在這一切簇擁之中才是皇帝的玉輅。
朱瞻基在車上舉目四顧，隻能看見密不透風的人牆和旗幡。
這時有人擠到駕前，施禮道：“陛下。”
朱瞻基一看原來是楊榮，不禁大喜：“老師來得正好，陪朕說話解解悶。”
“陛下！”楊榮加重了語氣，朱瞻基這才發覺他衣冠不整，神色凝重，便忙問：“出了什麽事？”
楊榮道：“兵法有雲：兵貴神速。可咱們的軍隊講排場，嚴重拖慢了速度。這樣行軍要幾時能到樂安州？即便到了，漢王能毫無防備嗎？”
朱瞻基遲疑道：“老師所說朕不是不懂。隻不過，這是朕第一次親征……”
楊榮下跪道：“陛下，正因為是第一次，所以您絕不可失敗。待高奏凱歌還朝時，史書上自會有人全您麵子的。”
朱瞻基思索片刻，從玉輅上站起，高聲下令：“所以與行軍無關的鹵簿儀仗就地停止，全軍急行至樂安州與叛軍決戰！”
口諭到處，呼聲雷動，黃旗降下，軍旗升起。大軍一鼓作氣開赴到山東境內，很快便遇上了第一個考驗，那便是朱高煦所控製下的雄關——無棣邑關。
但見兩山對出間夾著百尺高牆，緊緊鎖住通往樂安州的道路。原來無棣邑乃是春秋時齊長城的起點，自然是占盡險要。
朱瞻基在馬上舉目望去，兩山中雲霧繚繞，猿猴難攀，不禁暗暗心驚道：我所部兵馬征過蒙古、交趾、百越，在平原作戰頗有經驗，可到了這崇山峻嶺中卻是首次，萬萬魯莽不得。
這時關隘上鼓角震天，上萬精兵出關在城下列陣。日光照射處，刀槍生輝，寒光凜凜，一望便知是百戰精兵。
武陽侯薛祿爭功心切，出列報奏道：“末將願為陛下破關殺敵！”
朱瞻基略一沉吟：“去吧，不過不可輕敵冒進。”
薛祿哼了一聲：“區區小關何足掛齒，看老夫一腳踢平它！”說罷點三千火槍軍、五千馬步軍前往。
然而前鋒剛到山間，兩麵伏兵四起，亂箭齊發。薛祿縱馬指揮，以火槍軍還擊。然而火槍利於平射，對藏在山岩後的敵軍殺傷有限，交戰片刻後朝廷軍小損。
朱瞻基怕士氣受挫，急忙將薛祿召回。
薛祿乃是老臣，心高氣傲，當初極力反對禦駕親征，此番戰敗無地自容，回見朱瞻基後跪地道：“末將戰不能勝，請陛下砍了我吧！”
朱瞻基解掉自己身上鬥篷，親手為薛祿披上，將他扶起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叛軍占盡地利，穰苴複生亦不能取勝，老侯爺何須自責？”說罷又握著他的手道：“有你們這些老臣在，我大明江山才坐得穩，坐得牢，侯爺萬萬不可再出此語了。”
薛祿滿麵通紅的退到一旁，心想：“都說新皇年幼，但我看他禮賢下士，頗有明君風範。唉……我們這些人終究是老了！”
這時無棣邑關頭城樓上鼓聲震天，走出一員大將。此人身高九尺以上，身披金盔金甲，手持一柄鋸齒狼牙大刀耀武揚威。叛軍見了他歡聲雷動，頓時士氣高漲。
朱瞻基不禁心頭一凜，問道：“此人是誰？”
楊榮奏道：“此乃蒙古人阿拉坦，亦是靖難時期的舊勳，陛下年幼時應該聽說過此人。”
朱瞻基恍然大悟：“那時朕才三四歲，傳言有個能止南朝廷小兒夜啼的大將，莫非就是他？”
楊榮點頭：“正是。”
朱瞻基歎道：“如此勇將居然投敵，是朕失德呀。”
這時顧興祖、王通、薛貴、清平伯吳成等人紛紛請戰，忽聽人大聲道：“對山之上伏兵甚多，我軍通過必然大損。臣有一計可以不費一兵一卒便拿下無棣邑關。”
眾人轉頭望去，原來是英國公張輔。
朱瞻基道：“不費一兵一卒？英國公說笑了吧！”
張輔出列道：“軍中豈敢戲言？臣平日常於民間遴選勇士，數年前偶得一人。此人是蠻族後裔，嚐以生蛇膽、猛獸血為飲食，生得力大無窮。臣將其收服後，令其習練弓箭，數月間便能百步穿楊。今日叫他一箭射死阿拉坦，叛軍便可不戰自降。”
眾將議論紛紛，說道：“兩軍陣前距離城樓有五百步距離，養由基也射不得那麽遠，英國公吹牛呢吧？”
“張輔，你這是欺君……”
張輔冷冷道：“各位看著吧。”說罷一擊掌，片刻後帳外傳來陣陣驚呼，走進個巨人來。
此人通體漆黑，眼似火炭，渾身畫滿白色花紋，眾將在他麵前如同稚子一般。看見大家驚訝的表情，張輔頗為得意，下令道：“骨牙奴，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