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兵分兩路（五）
麵對質問，墨麟卻並不理會，而邊捂著肚子打滾兒邊嚎道：“為什麽肚子這麽疼，頭又這麽暈，我是不是快死了？”
森羅不清楚手法，可也猜到是墨麟搞鬼，於是對程庸道：“這小道士是在咱們後麵來的，如何下藥？你自己無能卻拿個小孩子撒氣，真不要臉！”
程庸略一猶豫，槍口稍微放低了些。墨麟眼珠兒一轉，大聲道：“這位施主，你幹嘛老拿那根管子對著我，弄得我心裏害怕，渾身上下更難受了！”說罷放聲嚎道：“疼死我了！”聲音之洪亮竟驚得屋外幾隻老鴰哇哇的叫著飛走。
程庸心中煩躁不已，怒道：“別嚎了，再嚎一槍崩了你！”
墨麟撒潑道：“我不，我不！除非你把那管子移開！”
程庸真有心將這聒噪的小崽子做了，可又怕下毒的另有其人，於是隻得強壓怒火勸慰道：“好了好了，依你便是。”將槍口徹底放低。
墨麟頓時也不哭也不鬧了，隻將身體躬成蝦米狀在一旁哼哼。
程庸見他滿頭大汗，全不似作偽之態，心中的驚懼更甚，暗道：不好，若不是他倆下藥那便另有其人，會不會……會不會是漢王派來的殺手？
這時墨麟又歎道：“唉，今天真是倒黴，早上遇見兩個怪人，這會兒又突然肚子痛。下次師父再派我出遠門兒，我說什麽也不答應了……”
程庸心中一動，喝道：“你說的兩個怪人是誰？長什麽模樣？”
墨麟撓了撓頭道：“嗯……他倆一個又高又胖，像我們道觀裏供的天王；另一個卻又矮又瘦，活像個癆病鬼。我在丁家堡遇見他倆，那瘦子說：小老道，跟你打聽個事，有沒有看見一個缺了半邊臉，長得好像鬼的人？
我心說長得像鬼，那不就是你嗎？可嘴上沒敢說出來，隻是老實回答：沒見過。
這時那胖子走過來說：小子，可別騙我們，否則讓你不得好死！他聲音又重又響，和敲鍾相似，震得我耳膜發疼。我當時嚇壞了，可沒見過就是沒見過，隻得再次搖了搖頭。
那瘦子雖然麵相不好，卻比胖子和氣得多，他把胖子攔住，笑眯眯的說：小老道，多謝你直言相告，這點銀票不成敬意，你拿著吧。我當時沒管住自己的手，便收下了
。可是後來，後來……你猜怎麽著？我走到大路上把銀票翻出來一看，原來是他娘給死人燒的紙錢！”
程庸不禁悚然動容，失聲道：“紙錢還在嗎？”
墨麟一撇嘴：“早扔了。帶在身上晦不晦氣呀！”
程庸額上不禁刷刷的直冒冷汗。原來這小道士所描述乃是漢王手下兩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殺手，名曰黑白雙煞。
他們本是山東有名的響馬，手段很辣至極，本應被千刀萬剮，可朱高煦為了造反竟花重金將他們招入麾下，專幹些見不得人的髒活兒。
這二人的名頭響亮，平日裏程庸便心存忌憚。更何況目前他麻翻在地，毫無還手之力。等那二人現身後，難免被屠戮的命運。
然而他畢竟是極強悍的戰士，短暫的恐懼後立即思忖如何對敵，片刻便有計較，對墨麟道：“小子你聽著：那兩個怪人一會兒要過來。他們是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定會取走你的小命兒，明白嗎？”
墨麟故作驚訝狀：“啊？那我還是快逃吧！”說罷匍匐著向外爬。
程庸斷喝：“別動！我手裏的好朋友叫火銃，一扣扳機便能將你腦袋打開花！你要不要試試？”
墨麟哭喪著臉道：“不動就不動，你凶什麽嘛……”
程庸強撐著坐起，那麻藥果然厲害，他光是動這一下便已滿頭冷汗，渾身顫抖。
他望了望窗外，但見大路開闊，半個人影也見不著，隻有一頭青色小驢在慢悠悠的嚼草。
他回過頭對墨麟道：“小子，你過來，幫我盯住西邊。隻要有人過來立刻告訴我。”
墨麟問道：“若是那倆怪人來了怎麽辦？你打得過他們嗎？”
程庸哼了一聲：“就是天王老子碰上我的火銃也得死。”
墨麟聽罷點了點頭，老老實實的扒住窗台。
程庸眼中寒光畢露，輕輕擦了擦槍管，端起槍托。可就在他正要瞄準時，卻忽然發現墨麟臉上流過一絲若有若無的得意之色。
他心頭隱隱升起某種不安，覺得自己似乎正處於一個陷阱的邊緣，猛然捫心自問道：“究竟……究竟哪裏不對？”
程庸腦袋飛速運轉，越來越覺得這個小道士可疑。
首先，他說自己打丁家堡來，可那裏因戰亂已成為一片廢墟，他去做什麽？
其次這小子賊眉鼠眼，目光總有意無意的落在火銃上。他若不認識這東西，何以一直盯著看？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小孩兒尚在發育，服了麻藥後往往比成人發作更快，可為何這小子是在自己中招之後才摔倒？更何況自己站起來都困難，他卻能在地上爬來爬去，不是裝的又是什麽？
想到這三點，程庸心中雪亮，出了一頭冷汗，調轉槍口道：“你究竟是誰？”
墨麟尷尬的笑了笑：“我……我就是個過路的……”可心中懊悔不已。
他暗暗自責道：“墨麟呀墨麟，你為什麽偏偏要笑那一下？這一笑露出破綻，不但害了你自己，也害苦了森羅叔叔和老師。老師告誡過多少次不可得意忘形？可你總記不住。這回好了，三條人命全都得算在你頭上！”
原來此地果然是他提前布的局，下的藥。什麽黑白雙煞不過是信口胡謅。他本打算等程庸專心待敵時將其打暈，可現在這個想法已如泡影般破碎。
所謂計策就是這樣，兜得住時天衣無縫，可被戳破了那是一文不值。
墨麟在心中長歎，準備體驗一下火銃的滋味兒了。
然而，出乎意料的，程庸久久沒有開槍。
墨麟何許人，腦子簡直飛快，頓時已明其意，隨即大大方方的站起身道：“好，你開槍吧。”然後特意摘掉鬥笠，拍了拍腦門兒：“看準了，往這兒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