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亡命天涯
隻聽賽兒道：“我的愛人是蓋世英雄，我不能讓他做賊。我已放出消息，說你是朝廷臥底。現在我死了，別人……別人都會以為是你幹的。你殺了白蓮教教主，便是他們的大英雄了……不過這是騙人的把戲，你可不許……可不許戳破。”
她臉色愈發蒼白，語調逐漸沉下去：“可惜，我們終究還是沒能做成夫妻……”說罷頭一歪，香消玉殞。
沈鑒仿佛傻了一般，抱起賽兒向外走去，口中喃喃道：“賽兒，我帶你去海外，咱們走吧。”
帳外有幾十名衛兵，見教主在沈鑒懷中一動不動，又望見她嘴角的鮮血，不禁大驚失色，齊聲喝道：“逆賊沈鑒，你做了什麽？”說罷刷一聲亮出兵刃。
沈鑒抬起頭，突然發出一陣悲痛欲絕的長嘯。那聲音像痛失幼崽的母狼對著月亮的長嗥，又仿佛準備殉情的大雁墜地前引吭悲鳴。眾人聽了不禁毛發倒豎，竟無一人敢上前半步。
沈鑒一步步向外走去，忽然有個頭領戰戰兢兢道：“沈鑒，我不相信教主是你殺的，你盡可以走。但是……但是你必須留下她的聖體，否則我白蓮教絕不善罷甘休。”
此刻沈鑒被寒風一吹，恢複了些許理智。他心想：賽兒舍命為我做這些事，我無論如何也不能辜負她。於是輕輕將屍體放下，顫聲道：“賽兒，我走了，你睡吧……”說罷眼淚又止不住的滾落。
那頭領使了個眼色，讓眾軍士讓開條路，而沈鑒冷不防的急奔幾步，竄到一個騎兵身邊，猛地將他向下一拉，自己卻借力躍上馬背。
頭領臉色一變，問道：“我都說了放你走，你幹什麽？”
沈鑒狂笑道：“沈某殺了唐賽兒，沒馬能逃到哪兒去？借過了！”說罷縱馬向前。他馬術極為高超，片刻便將眾人甩在身後。軍士們麵色發白，齊聲問頭領：“大哥，沈鑒自領其罪，咱們如何是好？”
那頭領在當地做過小吏，有一身欺上瞞下的本事，說道：“都別慌，按我說的統一口徑，保準你們沒事……隻是……”他疑惑的撓了撓頭：“若說沈鑒真的殺了人，他方才大笑時眼裏為何閃著淚光？”
有道是饑不擇食，寒不擇衣；慌不擇路，貧不擇妻。沈鑒逃離白蓮教大營，急急如漏網之魚，惶惶若喪家之犬，一路南行間累得人困馬乏，竟抱著馬脖子昏昏睡著。
正這時忽聽遠處馬蹄聲響，一隊騎兵揚鞭而至。沈鑒猛地驚醒，隻見這群人身披鐵甲，乃是官軍。他這時才忽然想起自己還是朝廷要犯，於是趕忙低下頭，準備退避到路旁。
但為首的校尉突然喝道：“前麵的人，站住！”
沈鑒心中一驚，但臉上卻一如往常，跳下馬背道：“是，總爺有何吩咐？”
校尉上上下下的打量他，問道：“你是幹什麽的，姓甚名誰，家住哪裏？速速報來。”
沈鑒順嘴胡鄒道：“小人魯二，本是青州的客商，準備往河北避難。您明察。”
“客商？”校尉冷冷一笑“客商怎麽會騎著戰馬？”
沈鑒心中猛地一翻個，若是放在平時，他絕不會犯這等低級錯誤。但此刻心緒不寧神情恍惚，竟留下致命破綻。他本想用話找補回來，但頭腦中卻一片空白，半個字也說不出。
校尉忽然從懷中摸出張紙，仔細端詳了片刻，又抬頭道：“實不相瞞，我們弟兄隸屬兵馬司，奉命緝拿叛賊沈鑒。”
沈鑒一驚，若沒猜錯校尉拿的應該是他的畫像，很可能已經知道自己是誰了，現在最好的對策就是逃命。
然而此刻人馬俱困，沈鑒連站直都難，突圍逃走簡直是癡心妄想，幾滴冷汗不禁滲出額頭。
然而那校尉收起畫像，歎氣道：“沈鑒雖然觸犯國法，但他曲意逢迎教主唐賽兒，終於在前幾日將那妖女刺殺。這等人甘願背負天下罵名也要為朝廷除殘去穢，真是不折不扣的大英雄、大豪傑！”
他緊緊盯著沈鑒：“我若遇見他，別的不論，理應先敬三碗酒再說！”
沈鑒不禁愕然，萬沒想到賽兒的計策竟然有如此影響。
校尉繼續道：“不過可惜，我運淺福薄，始終沒機會見到那等英雄。”說罷一撥馬，對手下道：“不是他，走吧。”一行人呼嘯而去。
沈鑒想到賽兒的用心，不禁黯然神傷，再度落淚不止。
這時道旁草叢裏有人喚道：“沈大官人！”沈鑒回頭一望，竟是賽兒的婢女桃兒。她背著包袱，身上髒兮兮的，帶著哭腔道：“沈大官人，我可找到你了！”
沈鑒心中五味雜陳，但強忍悲痛道：“你來幹什麽，給你主子報仇嗎？”
桃兒搖搖頭：“大官人你就別裝了，我知道主人是自殺的。那天她和我說了很多話，還讓我好好照顧你。我當時根本沒多想，誰知道後來就……”她說到這兒忽然哇的哭了出來：“我一天天的還能幹啥啊，咋這麽笨呢！”
沈鑒接下來將麵對漫長的逃亡，本不願意帶這麽個累贅。但桃兒是賽兒指派來的，他又不忍斷然決絕，於是冷冷說道：“既然如此，你愛跟就跟著吧。哪天想走自己走掉就是，不必告訴我。”
桃兒抹了抹眼淚，哦了一聲，從包袱裏摸出半塊豆餅喂馬。那馬兒也累慘了，張嘴大嚼起來。
桃兒問道：“接下來咱去哪？要是去河北的話我知道有條近道兒……”沈鑒緩緩搖了搖頭：“不，事情沒完，我還不能走。”
桃兒一愣道：“啊？現在多危險啊，你還要幹啥？”
沈鑒目光中逐漸湧現出一絲殺意：“有個人也許是整件事的始作俑者，這次我不會再放過他。我和他之間一定要倒下一個。”
桃兒不解道：“你說的那個人，他在哪兒？”
沈鑒搖了搖頭：“不知道，也完全沒線索。不過……”他眼前浮現出一個慘白的身影，喃喃道：“那個人一定會來找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