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佛母真身
在唐賽兒印象中,佛母是位母親般慈祥的人。然而此景此景不禁讓她心生動搖。也許佛母的形象並不那麽和善,甚至會十分可憎。
她不禁想:如果現在能遠遠的離開就好了,佛母便還是和從前一樣完美無瑕。
然而她知道,自己不會那麽做。她有著求真的本性,所以無法欺騙自己。
現實雖然殘酷,卻是唯一能走的路。
於是賽兒握緊沈鑒的手:“沈郎。你,我,咱們兩人一起等。”
沈鑒不禁一怔,隨即點了點頭:“好。”
他本來想說:無論發生什麽事,我都會和你站在一起。但他忽然意識到這太多餘了,因為指尖傳來的溫度已經勝過千言萬語,他什麽也不必說。
他向四周看了看,拉開衣櫃:“來,咱們躲在這兒。”賽兒點點頭,緊挨著沈鑒鑽進衣櫃中。
櫃門咣當一聲關上,就像沉重的鐵閘。
沈鑒屏住呼吸,從縫隙中張望。
佛母雖扳倒了傅文斌,但她自己並非毫無損失。兩名最信任的部下在此戰喪生。她以後將不得不以真麵目示人。
正因為如此,她才會親自確認狀況以決定下一步對策。這就是沈鑒賭佛母一定會來的原因。
接下來需要的隻有耐心了。
然而這種事情最磨人。
時間不知過去多久,沈鑒忽然支撐不住。他感到眼皮有千斤之重,漸漸的合攏在一起。燈花仿佛善解人意般刺啦一響,緩緩熄滅。
沈鑒沉沉睡去。
然而就在此時,他忽然感到一陣寒意順著脊髓爬上大腦,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齊刷刷打開,像是大聲喊著:“危險!”
他猛地打了激靈,死死攥緊刀柄向外望去。但四下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
忽然一個陰冷尖刻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往哪兒看?我在這兒呢!”
沈鑒猛地回頭,但見唐賽兒正用猩紅的眼珠盯著他。
他嚇得大叫一聲,跌出衣櫃,隻聽賽兒陰惻惻的笑道:“這麽膽小,如何做我夫君?”
沈鑒手腳並用撞開房門退到外麵,唐賽兒不疾不徐的跟過來。
借著星光,沈鑒看見她眉毛挑得老高,眼角蘊含著殺氣,整張臉顯得既刻薄又冷酷,完全不像往日模樣。
他咽了口唾沫,緊張的說道:“賽兒,你……你怎麽了?”
唐賽兒微微一笑,扯掉發簪,任由亂發隨風搖擺。那發梢如同狂舞的毒蛇,看上去既詭異又充滿魅惑。她說道:“賽兒那丫頭嗎?她累壞了,去休息了,我來替她一會兒。你不是一直想見我嗎沈郎?”
“沈郎”兩個字一出口,沈鑒突然渾身震顫,失聲道:“你究竟是誰?”
唐賽兒道:“我就是你們每天掛在嘴邊的佛母啊。那丫頭佛母長佛母短,叫得人家好不心煩。話說回來,人家有那麽老嗎?”
即使別人不理解,沈鑒也立刻明白啦了。唐賽兒他一樣,在同一個身軀上寄宿著兩個靈魂。
這件事其實早有預兆。
第一次遇見佛母時,沈鑒便中了攝魂術。正如他所知道的,攝魂術需要四目相交才能奏效,而佛母坐在紗帳裏,該如何施展呢?
唯一的解釋是:施術者另有其人,現在看來便是當時在他對麵的唐賽兒。
後來沈鑒親眼見佛母呼風喚雨,用閃電摧毀城牆,其實都是攝魂術的功勞。這種手段能讓一切虛妄之事看起來極為真實,也許當時隻是白蓮教眾引爆了火藥而已。
而這種“雙重靈魂”與沈鑒不同的是:沈鑒讓理性的自我走到台前,將少年意氣的許仲山深藏心底;而唐賽兒卻是和佛母時常切換,以不同的麵孔出現。
這就解釋了賽兒為何會無緣無故的眩暈、失憶,或變得麵目可憎,每當那時便是佛母降臨,而她在解決麻煩後便悄然身退,不留任何痕跡。
所以賽兒被囚禁,白蓮教便立刻發生內訌,這是由於傀儡得不到真正的指令之故。
由此看來,佛母更像一個保護者。雖然手腕狠辣,但對賽兒卻極為寵愛,甚至以她的保護人自居。若非如此,她何以會稱賽兒為“丫頭”呢?
從目前的情況看,佛母不能算是敵人。但沈鑒實在無法把這個靈魂和唐賽兒劃上等號。賽兒的內心是柔軟的,而這個人心如鐵石,冷酷無比。如果需要,她會抹殺一切對自己構成威脅的人或物。
沈鑒最厭惡這種人。
佛母的眼睛仿佛能洞察心思,微微一笑道:“你不喜歡我,對嗎?無所謂,我生來就不是讓人喜歡的。”
她仰頭注視著夜空道:“那天晚上和現在一樣,也有很好的月光。賽兒那丫頭在一天之內失去了丈夫、父親……還有家。她蹲在河邊哭啊,哭啊,哭得那麽可憐,讓我心都碎了。她不想活了,這誰都能看出來,所以我必須阻止她。”
佛母一晃衣袖,手中突然多了把寒氣森森的寶劍。
“所以我用她的身體跑到縣丞那兒。那色鬼被我一個眼神兒就勾出來了,我偷了他的劍和縣裏的地圖,然後把它們扔到賽兒眼前。”
她忽然咯咯的笑起來:“知道那傻丫頭是什麽反應嗎?她跪下說:佛顯靈了!真好笑,哪兒有什麽佛,隻有她自己啊。”
沈鑒望著佛母,忽然感到一陣不安,大聲道:“你糾合白蓮教,掀起滔天巨浪,難道隻是為了報仇不成?”
佛母輕輕哼了一聲:“報仇?那種事情根本無足輕重,我甚至感受不到仇恨。我隻是想給丫頭某個好前程。我思來想去,這世上哪兒有比當皇帝更安逸的事?所以決定鼓動她造反。”
沈鑒沉聲道:“皇帝?你真是瘋了!”
佛母哈哈大笑:“世上不是出過武則天嗎?我為什麽不能做第二個?就算做不成女皇,當太後垂簾聽政也是可以的……”
說到這兒她忽然頓了頓:“所以,我需要一個孩子,一個可以繼承白蓮教,君臨天下的男孩兒。而我看你就挺適合當孩子的父親。
唉……女大不中留,反正你們也到這步了,不如就在這兒結成連理如何?”
她露出慘白的牙齒森然一笑:“看我多貼心啊,就連婚床都為你們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