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五章 真假屠夫（上）
沈鑒睜開眼，發出一聲歎息。線索中斷，一切又要從頭再來。
但正當他沮喪之時，冥冥中仿佛聽見鄭則說道：“別忘了我用生命換來的證據。”
沈鑒一驚，猛地坐直身子，從懷中摸出腐爛的黑羊蹄。
這東西是瘟疫的來源，必須慎之又慎。他找來驗屍用的手套，規規矩矩戴好。
沈鑒知道此物的厲害，一旦被感染，就會在幾天之內咳血而死。殺傷力可比“屠夫”強多了。
正當他小心翼翼進行防護時，腦海中飛快的閃過一個畫麵：湖畔的神秘人以袖遮麵，卻露出一雙白皙的手。他為何敢赤手去碰這劇毒之物？
沈鑒若有所思的望著黑羊蹄，忽然摘掉手套，吩咐軍兵進來將其收好，自己卻再次離開府衙。
他走上大街，看似漫無目的的閑逛，實則在用餘光觀察周圍。這次他不希望再碰上一個拿著長刀的殺手了。
幾經觀察，沈鑒確定沒人跟蹤，便身子一閃鑽進條小巷裏。他在找的是醫館——不需要良醫坐診，隻要一個普通的醫生即可。
不多時，風中飛舞著一塊幌子吸引了他的目光，隻見上寫著“萬春堂”三個大字。沈鑒停住腳步，立刻推門走了進去。
小小的醫館裏竟然擠了幾十人，咳嗽聲此起彼伏，讓人心驚膽戰。
坐診大夫見沈鑒是武官模樣，哪敢懈怠，跟患者耳語幾句後大聲道：“起這位軍爺上前來。”
沈鑒也不客氣，掀開紗簾對病患說：“勞駕，官府辦案，請行個方便。”然後將其撥到一旁，坐下道：“大夫，打聽個事，最近城中這瘟疫叫什麽名字？”
醫生打量沈鑒幾眼，歎口氣道：“官府要是早點派人來問就好了。這病乃是‘天花’。”
沈鑒一驚，道：“什麽，‘天花’！”
原來天花在當時乃是不治之症，一旦染上九死一生，凶險無比，就算華佗在世也難救其一二。
醫生麵無表情的點點頭：“對。小人找官府說過幾次，可是沒人管。如今什麽都晚了，隻能聽天由命。”
他提起筆在黃紙上塗抹，來來回回寫的都是“天花”，筆觸間似乎充滿憤懣，恨不得將這兩個字撕碎。
寫了好一會兒，大夫才放下筆，繼續道：“此病來自牛羊騾馬等牲畜，原本無害。但不知為何一旦傳到人體便成了惡疾。唉，小人醫術不精，每天隻能眼睜睜看著那麽多人喪命，真是於心不忍……”
沈鑒忽然發現醫師臉上並無紗罩，一雙手也沒有任何防護，問道：“大夫，你麵對那麽多病患，難道不怕自己染上？”
大夫道：“天花隻要得過一次，便終身不再發病。在下小時出過痘，因此不怕。”說罷他摘掉帽子，露出額上一片坑坑窪窪的痕跡，正是天花留下的疤痕。
驀然間，沈鑒感到醍醐灌頂，大聲道：“我明白了！”
大夫疑惑道：“您說什麽？”
沈鑒擺了擺手：“沒事。”說罷立即離開醫館。再度返回府衙後，他第一個找到柳升，安排軍兵守住各個門口，今天的府衙中將會上演一出甕中捉鱉。
院子裏艾草的氣味更濃了，何大夫仍然沒有出來。
沈鑒找了個偏僻的房間，斜靠在椅子上，等待申時到來。
不得不說，這個罪犯激起了沈鑒的好奇心，這次他不僅要捉住凶手，更要看看那神乎其技的殺人手法究竟是怎麽回事。
連夜的疲累加上舊傷，沈鑒很快感到困意襲來。他吩咐士兵申時前叫醒自己，便一頭睡了過去。這次他沒有做夢，但在半夢半醒之間總覺得有樣重要的東西被遺忘在角落。
不知過了多久，忽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大人，還有半刻便是申時。”
沈鑒揉了揉眼睛道：“知道了。”他推開房門，寒風呼嘯著衝進來。天空陰雲密布，雪再次紛紛揚揚降落下來。
他拍了拍臉頰，大聲道：“把所有人都帶到這兒。”
軍兵們聽到指令，立刻付諸行動。不一會兒便將大小官吏集中到後院兒。
院子中間加了火盆，旁邊放了張鋪滿獸皮的梨花椅——這是專門為馮知府準備的。可這位大人一想到殺人於無形的凶犯，仍然嚇得渾身發抖。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沈鑒身上，他清了清嗓子說道：“人犯聽著：你若是現在自首，並交代整個案件的來龍去脈，我可以保你不死。”
說完他盯著眾人等待片刻。然而四下鴉雀無聲，隻有盆中火焰在畢畢剝剝的響。
沈鑒歎氣道：“好吧，既然你不珍惜機會……”他伸出食指在人們臉上指過去，被點到的人不由得暗暗心驚。
突然，沈鑒指頭定住，他對一個人喝道：“你還不認罪嗎？”
眾人刷的把目光轉過去，卻見那人乃是通判楊道遠。楊通判指著自己的鼻子，詫異道：“沈兄說的……莫非是在下？”
沈鑒冷笑：“你演的好像，可惜瞞不過我。”說罷從懷中摸出黑羊蹄子，啪的擲在地下，喝道：“認得此物嗎？”
楊道遠瞬間變得臉色慘白，連連搖頭道：“不認得，不認得！”
他雖然嘴上否認，但神情已告訴眾人一切。人們低低的一聲驚呼，瞬間向後退開幾步。院子中間隻剩沈鑒和楊道遠兩人對峙。
知府馮疏桐更是震驚不已。他站起身對沈鑒道：“沈老弟，楊通判一直是本府的左膀右臂，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弄錯了？”
沈鑒道：“馮大人，正是因為是您的親信，楊通判才有機會做出這等大案來。”他瞥了汗流浹背的楊道通一眼：“怎麽樣，是你自己說還是我說？”
楊通判縮著頭道：“沈兄……誤會我了！”
沈鑒哼了一聲道：“好，我來吧。”說罷他俯身撿起黑羊蹄子，對眾人道：“諸位，泉城這場瘟疫不是偶然，完全是人為策劃出來的。而咱們楊通判便是投毒者之一！”
眾人“哦”了一聲，而楊通判臉色則更加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