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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泉城奇案

  沈鑒掀起轎簾,一股寒氣撲麵而來。街道上行人稀少,白茫茫的一片,連商販的叫賣聲都聽不到。巷子裏有人直挺挺的靠牆而坐,看樣子早就凍斃了。這一場大雪,不知又要讓城中添幾具新屍,城外多幾座孤墳。


  他一聲長歎,隻聽兵頭兒搭茬道:“今年咱們泉城百姓的日子可不好過,之前靠著庫糧熬過了饑荒,沒想到近幾日又來了瘟疫,真是禍不單行啊!”


  沈鑒點了點頭。大災後有大疫,這幾乎是一定的。除非能從一開始就嚴防死守,否則那真是如綿綿秋雨難以斷絕。他想了想,問道:“我昏迷的這些日子,白蓮教可有什麽動作?”


  兵頭眨了眨眼:“您不知道?佛母那妖尼連破安丘、壽光兩地,招降納叛加上亂民蟻附,人數已有二十萬眾。如今聽說正要合圍咱們濟南府呢!”


  沈鑒不由得一驚。白蓮教剛剛拿下青州立足未穩,再度貿然出擊,顯然犯了兵家大忌。佛母以往行事頗為穩重,不知為何忽然變得如此急躁。這時他又忽然想到賽兒,心中五味雜陳。


  然而這念頭一冒,他卻突然暗自心驚。因為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已經站在白蓮教的立場考慮問題,這是極危險的訊號。


  兵頭見他臉色有異,說道:“大人無需擔心。咱們泉城溝深壘高,糧食又足備,堅持個三年不成問題,量那幫亂民也攻不進來。嘿嘿……別說他們。就是皇上當年也在咱泉城吃虧不小。”


  原來當年靖難之役,朱棣在濟南府遇到鐵鉉,碰了個大釘子,甚至差點把命丟掉。如今雖然改朝換代,可老泉城人還是頗以此事自豪。


  沈鑒問道:“你叫什麽?是靖難老兵?”


  兵頭道:“小的曾二,雖參加過靖難之役,卻……卻是建文帝一方的。”


  沈鑒道:“我也是靖難老兵,當年還在泉城駐紮過。”


  曾兵頭以為沈鑒要尋自己晦氣,嚇得臉色發白。沈鑒忙解釋道:“你別擔心。仗打完了,咱們都是中國人。對吧?”


  曾兵頭連聲道:“大人說的是,小的純屬亂想!”說話間轎子已到府衙,曾二道:“落轎!”隨後一掀簾子:“沈大人請。”語氣頗為恭敬。


  沈鑒剛要往裏走,卻迎麵撞上個人,麵闊重頤十分威風,大聲道:“沈大人痊愈了?”


  沈鑒認出此乃青州指揮的將軍柳升,兩人在朝堂時打過照麵,因此認得。於是還禮道:“有勞柳大人費心。青州一戰多虧了閣下坐鎮才不至於潰敗,您辛苦了!”


  柳升苦笑道:“小子,別擠兌我!這一仗我輸的窩囊。”左右望了望道:“咱們裏麵說吧。”


  沈鑒隨他進入府衙,卻見各級官吏愁眉苦臉,議論紛紛。來到中堂上,卻發現知府、通判、同知等要員都不在,隻有師爺以及各房典吏批改公文。不僅奇道:“府台大人去哪兒了?”


  師爺放下筆籲了口氣,拱手道:“回您的話,人都在後院。此時恐怕有些不便……”


  不等沈鑒說話,柳升怒道:“有什麽不便?走!”說罷推門便往裏闖。


  兩人剛進後院,卻忽然感覺到一陣暖風拂過。沈鑒抬眼望去,隻見院子正中以及四角擺著五隻偌大的紫銅火爐,正冒出滾滾濃煙。二三十個下人裏裏外外的忙活,不停往爐子裏填柴禾。


  四周溫暖如春,有的婢女汗流浹背,竟隻穿夏日的紗衣。沈鑒一想到街上凍死的流浪漢便氣不打一處來,大聲道:“各位大人好自在呀!”


  遠處亭子下擺著張八仙桌,兩名官員正舉杯對飲,見了他倆便招呼道:“來來,等你們呢。”


  沈鑒和柳升對視一眼,大踏步來到亭下,打橫的文官站起身道:“想必這位便是神探沈大人了,在下楊道遠,是本地通判。這位便是府台馮疏桐大人。”


  不等沈鑒還禮,柳升便急不可耐道:“馮大人,都什麽時候了您還在這兒?白蓮教的人就要殺過來了!”


  馮知府臉上的肌肉一跳,隨即說道:“生死有命,他們要來我也管不了。來,你們也坐下喝一杯。”沈鑒察覺到知府神色有異,便問通判:“怎麽回事?”


  沒想到楊通判也神色黯然道:“算了,兄弟休問。總之人生一場如白駒過隙,趁還有口氣享受享受吧。”


  沈鑒之前親眼見過災民的慘狀,此刻忍無可忍,指著外麵大聲道:“二位,就在此刻,你們知道有多少百姓在挨餓受凍嗎?兩百裏開外的地方,他們正在啃樹皮、吃泥土!你們杯中的不是酒,而是父老鄉親的血,請恕沈鑒喝不下去!”說罷一抖衣袖便走。


  而兩名官員渾若不聞,兀自碰杯道:“幹,幹了!”


  然而柳升卻急忙追上他,說道:“沈兄弟,我不是為他倆開脫。可這的確事出有因。”


  沈鑒沒好氣道:“還能有什麽原因?若說不出個所以,我看你也不是好人!”


  柳升低聲道:“實不相瞞,他們倆是嚇的……”沈鑒一愣:“嚇的?”


  “嗯。”柳升道:“你有沒有發現府衙裏的主官特別少?”說話時,一隊舞女扭著腰肢翩翩來到院中,並帶來一陣香風。兩人略帶反感的讓過她們,繼續說道:“雖然難以開口,但最近主官們……一個接一個的死了!”


  沈鑒頓時來了精神,圓睜雙目道:“說仔細些。”柳升歎了口氣:“每天一個,絕不含糊。而且是申時一到立即身亡,片刻不差。”


  沈鑒奇道:“有這等事?”然後摸了摸下巴,皺眉道:“那驗屍了沒有?仵作官怎麽說?”


  柳升道:“這事本輪不到仵作,該刑房主事去做。那人是個老刑名,但查來查去也隻有暴病而亡一個結論。等到第三天頭上他也不清不楚的死了,就隻能由仵作來驗——當然,肯定是沒什麽進展的。”


  沈鑒道:“屍首何在?我要親自看。”


  柳升道:“為了防止瘟疫,死屍不敢停留,當日全部火化。你要想真看麽,別急……”他冷不防瞟了還在飲酒的兩人一眼:“一會兒就有材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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