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奪取青州（下）
隻見那些壯漢灌完酒後摸出張黃色的符紙，啪的貼到自己腦門，然後從腰間拔出短刀，怒吼著發起衝鋒。
官兵打了這麽多年仗，第一次見到如此不怕死之人，立即開弓放箭。但迎著箭雨，力士們渾若不覺，仍凶神惡煞般撲過去。後方白蓮軍的陣營裏歡聲雷動，有人帶頭高呼：“佛母法力高強，眾師兄刀槍不入！”
這時戰鼓大作，後軍也一起殺出。教眾們覺得有仙法保護，因此毫無畏懼，迎著刀劍長矛猛打。那而些打頭陣的壯漢很快便被淹沒在人潮裏。
沈鑒眼尖，分明看見他們中不少人都倒在地上。
這些先鋒喝的那些也許是麻藥，也許是烈酒，總之能麻痹感官，產生刀槍不入的錯覺。可一旦藥勁消退，等待他們的隻有死亡……畢竟肉體是難與鋼鐵抗衡的。
但這場麵的確大大提振了白蓮軍士氣，教徒們不要命的進攻。官軍片刻便支撐不住，紛紛向大營中撤退。
傅文斌見部下立了頭功，輕搖羽扇，頗為得意。
侯大剛陰沉著臉，大聲道：“傅先生這招高是高，卻未免有些缺德！”
傅文斌勃然變色，但隨即冷笑道：“古來成大事者不拘小節。能打下青州城，又何必在乎幾個小兵的性命？”
這時燕平南朝兩人擺擺手：“二位等打完仗再吵不遲。”說罷揮舞手中黑色令旗，霎時間一隊騎兵從山梁後繞出，直奔官軍大營。他們人馬皆披重鎧，手中長矛閃閃發光，人數雖少卻盡是驍銳之士，連沈鑒看了也不禁暗暗讚歎。
這些騎士馬術極高，衝鋒時膝蓋相貼，馬匹的步子幾乎分毫不差，蹄子踏在地上如同戰鼓。他們直接切斷官軍歸路，將大營衝得七零八落，抵達城牆下方後又忽的如雁翅般散開，分別轉入山梁後。
官軍失了城外大營，節節敗退，隻能回到城裏死守。
然而騎兵並未乘勝追擊，登上高坡後竟解下裝備，開始歇息了。
沈鑒一想已明其意。騎兵攻城毫無優勢，而且必有傷亡。燕平南愛惜部下，令打開缺口後立即轉回，卻把送命的事情交給別人做。
果不其然，傅文斌冷笑道：“大家同為白蓮教兄弟，為何偏偏燕公子的部下不肯向前？”
燕平南道：“我和佛母有言在先，隻在關鍵時出擊。如今大勝，當然要回來了。我們原本也不幹給人當炮灰的事。”話裏話外似乎有擠兌傅文斌的意思。
傅文斌麵色刷的變白，立即反唇相譏：“說的好聽，我看就是怕死。”
燕平南大怒，跳下馬來，指著傅文斌道：“你說什麽？”
兩人的爭吵一觸即發，白蓮尊者用尖銳高亢的嗓音道：“在佛母麵前豈可無禮？”兩人一愣，齊聲道：“不敢！”便默不作聲。
沈鑒心想這兩人一個老奸巨猾，一個目中無人，都不是省油的燈。佛母能讓他們唯命是從，看來禦下手段非同尋常。
這時青州城門大開，教徒潮水一般湧入城中。眾頭領見大勢已定，便準備下山進城。不料突然炮聲大作，城門口的白蓮軍掉頭往回跑。原來官軍乃是詐敗，在城裏埋伏下十餘門大炮，專等教徒進城時發射。
教徒們堵在狹窄的城門中進退不得，後軍不知前方情況仍在繼續前進。一亂之下人人自危，各自逃命，踩死踩傷者不計其數。這時城中官軍反身殺出，白蓮教一時潰不成軍。眾頭領麵色大變。
沈鑒望見官軍中打的旗號上寫一個“柳”字，恍然大悟道：“原來是他，怪不得這麽厲害！”
不怪他驚訝，這青州的長官姓柳名升，乃當世名將。曾隨皇上征蒙古、平越南、滅倭寇，立下赫赫功勞。有他坐鎮青州，白蓮教自然是極難攻克。
侯大剛喃喃道：“娘的，見了鬼了，咱們的探子日夜在山上盯梢，他們是怎麽把大炮運到城門旁邊的？”
沈鑒心想那辦法可多了，比如可以偽裝成貨物，也可挖地道運送。除了燕平南，白蓮教眾頭領都不知軍事，把戰爭想的太兒戲了。而從燕平南的方才的話來分析，他和佛母似乎隻是合作關係，甚至有時樂於看白蓮教吃虧。
這樣的隊伍雖然龐大，但憂患重重。
青州城下真正的決戰才剛剛開始，官兵借大炮之威衝出城門。教眾都是農民，種一輩子地，哪聽過這雷鳴般的聲音？況且幾發炮彈一出，人從裏血肉橫飛，什麽“刀槍不入”的幻覺就此破滅，他們立即忘了軍紀，隻顧著逃命。
正是兵敗如山倒，眼看一場大勝就要化為潰敗。勝負之勢逆轉如此之快，是在場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這時帷幕中的人影緩緩站起，眾頭領不由得一驚。原來佛母平日極少言語，任何指令都通過白蓮尊者傳達。若非今日到了危急時刻，她絕不會有動作的。
隻見她似乎將雙掌合十，霎時間天昏地暗，重重黑雲聚攏在青州城頭，刮得人睜不開眼。白蓮尊者激動的高呼道：“諸位有福了！你們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佛母她老人家的神通！”
佛母在帳中巋然不動，天空中烏雲翻滾，似乎藏著無數黑龍。電光在其間不停遊走。
沈鑒隻感覺頭一陣陣的發疼，似乎有什麽聲音在腦海中不停回響。
突然，佛母雙掌一變，結成法印狀。天上傳來陣陣咆哮，一道驚雷降下，正劈在青州城牆上。城牆轟的倒塌一片，正將城門口的大炮盡數壓垮。
白蓮軍中有人高呼：“佛母施展神通了，官兵不是仙法的對手，弟兄們隨我衝！”頓時歡呼聲響作一片，教眾再度殺入。這次官軍失了大炮，當然不是對手。但見中軍柳升將軍起鑼鳴金，全軍掉頭撤去，似乎是打算棄城了。
傅文斌撚須冷笑：“這廝殺我這麽多部下，休想全身而退！”說罷把黃旗晃了三晃，似乎是下令追擊。
但官軍中駛出來兩架馬車，竟是無人駕轅。兩輛車邊跑，一路上邊嘩啦啦的響。眾人定睛一看，原來車上撒下的都是黃澄澄的銅錢。
教眾一見到錢，立刻走不動了，紛紛上去爭搶。
傅文斌麵色大變，拚命的揮舞旗子，高喊道：“不許撿，誰敢拿錢，小心軍法從事！”
然而教眾們都低頭搶錢，誰有心思回頭看他的令旗？眼見官兵退出東門，消失在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