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互訴衷腸
娜仁大驚，撲過去問道：“喂，你怎麽了？”她伸手在黃子山後背一模，居然全是鮮血。原來逃跑時黃子山一直護著她，背後又中了數箭，此刻已是氣若遊絲。
娜仁感覺眼淚湧出眼眶。她深吸一口氣，拚命對自己說道：“我不能慌，不能慌。”然後脫掉黃子山的外衣，為他清理傷口。
她平日裏嬌生慣養，從未照顧過別人，但今日照顧黃子山卻是甘之如飴，心中沒有半分埋怨。不僅如此，她幾乎每時每刻都在向長生天祈禱：“騰格裏，請您保佑黃大哥快好起來。哪怕用我的命作交換也可以！”
將人安頓好後，娜仁又去外麵設伏打獵，烤肉喂給黃子山吃。夜裏隻要黃子山一咳嗽，她就立即坐起，上去檢查傷口。悉心照料三天後，黃子山終於睜開了眼。
他醒來第一句話就是：“你沒事吧？”
娜仁覺得自己多日來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忽然眼眶一酸，含淚點了點頭。
黃子山嗯了一聲，又昏昏沉沉的睡去。又過一天才醒來。他看了看身上的傷口，大覺窘迫，連聲道：“郡主如此費心，真是折煞小人了。”
娜仁道：“你說的什麽話？”然後捧來一條烤兔腿道：“來，我喂你。”
黃子山連忙擺手：“不敢，小人自己來便可。”語意竟相當生分。
娜仁自然懂他的意思，咬著牙把兔腿一扔道：“好，你自己吃吧！”然後背過身去不看他。
黃子山本以為恢複得差不多，然而未成想一動手臂便疼得無以複加，不禁喚道：“啊！”額頭上立即布滿汗珠。
娜仁一驚，馬上回過身，見黃子山的樣子心中既難受又自責，埋怨道：“好利索了嗎就亂動？”
說罷也不管別的，直接扶他坐起身，將兔腿塞入他口中。
黃子山也是餓狠了，猛地聞見油香四溢，便不管不顧的大嚼起來。吃幾口後，他忽然見娜仁郡主一動不動的望著自己，頓覺十分尷尬，於是問道：“郡主，附近可有追兵？”
娜仁不答，而是說道：“以後不許你叫我郡主，隻許叫我娜仁。明白嗎？”
黃子山暗暗歎了口氣，隻得點了點頭。他默默吃完兔腿後，忽然見夕陽餘暉射進山洞，四壁金光燦然，不禁心有所感，說道：“郡主……不，娜仁，你扶我出去轉轉吧。”
娜仁嫣然笑道：“這還差不多！”於是輕輕挽起他的手臂，兩人走到洞外。
黃子山望著夕陽和鬱鬱蔥蔥的山嶺，感到心中酸楚，不禁一聲長歎。
娜仁問道：“子山哥，你怎麽了？”
黃子山道：“這裏的風景和我家鄉很像，我……有點想家了。”
娜仁輕輕依偎在他胳膊上道：“你跟了我爹爹這麽長時間，我還不知道你是哪裏人呢。你就給我講講家鄉吧！”
黃子山沒有察覺娜仁的舉動，隻是怔怔的望著夕陽道：“我的家在中原，一個叫新鄭的地方。那裏比九江冷一些，但一年四季也是綠油油的。我家門前有條河，河上還有架水車日夜不停的轉動……”
說到這兒他忽然歎了口氣，垂下眼簾：“後來蒙古人一來，村裏人就被殺光了……”
娜仁聽到此處立即把臉一沉，鬆開胳膊道：“怎麽，你有什麽不滿嗎？”
黃子山道：“殺鄉親的那些人是我的仇敵，我自然恨他們。但你爹爹對我有知遇之恩，我很是感激。”
聽他說完，娜仁的臉色頓時緩和下來，柔聲道：“子山哥哥，其實也不是所有蒙古人都對漢人不好。比如我爹爹，還有當朝宰相脫脫，他們都是對漢人很不錯的。就在前幾天，脫脫大人免了一個州府所有漢人的苦役，那些人都對他感恩戴德呢！”
黃子山卻笑了笑：“但人人生來都應該是平等的。為什麽漢人的福祉要靠別人賞賜？”
娜仁一急，說道：“因為大元是我們蒙古人的天下，每寸江山都是我們打下來的！”
黃子山道：“但中國是漢人祖祖輩輩生活的家園，你們打下來也未必就是對的。”
娜仁一愣，這問題她從未想過，但朦朦朧朧覺得似乎有些道理。一個聲音在心底問她：隻因是蒙古人，強占別人家園這樣的惡行便沒有錯嗎？
這時卻聽黃子山道：“太陽落山了，咱們回去吧。”
兩人回到山洞，娜仁卻犯了難。前幾天黃子山昏迷，二人共睡一室沒什麽問題。可如今黃子山醒了，孤男寡女確實有些不便。即使是她這樣豪爽的蒙古姑娘也不禁感到臉紅。
黃子山仿佛瞧出她的窘迫，笑了笑道：“你歇著吧，我出去睡。”
娜仁突然生氣的站起身，大聲道：“你為什總躲著我？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歡我？你若是不喜歡我為什麽還要舍命救我，讓我把整顆心都放在你身上！”
黃子山不禁愕然，半晌後緩緩說道：“娜仁，我很喜歡你，但我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
娜仁聽到情郎表白心跡，不禁破涕為笑道：“喜歡我就好。我知道你的難處，你覺得自己是漢人，配不上我對不對？子山哥哥，等回去以後我就去找父王說這件事，讓他賜你蒙古人出身，咱們倆就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黃子山勉強笑了笑，說道：“好。”
娜仁道：“你覺得我吹牛？告訴你，我爹爹最疼我了，無論我說什麽他都一定答應。哼哼，就算他不答應，咱們倆就私奔，遠走天涯好不好？”
黃子山望著娜仁因興奮而紅撲撲的臉蛋和那對明星似的眼眸，不覺沉醉其中，一時怔怔的說不出話。
娜仁也深情的望著他，突然臉頰上飛起兩朵紅雲，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子山哥哥，我們蒙古女子不像你們漢人那麽多臭規矩。即使沒結婚，有些事也是可以的……”
黃子山一驚，厲聲喝道：“不行！”
娜仁被嚇了一跳，紅著眼圈兒道：“你……你吼我幹什麽？”
黃子山忙柔聲安慰道：“好姑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真心實意的敬重你。按我們漢人的規矩，除非三媒六聘，否則兩人都不能算真正在一起。你等著，回去以後無論有多難，我都會找王爺提親。好嗎？”
娜仁幽幽歎口氣道：“好，我等你。”
黃子山點了點頭，獨自走到山洞外。外麵星月滿天，他望著天空，心中的思緒翻湧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