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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劫船出海

  從半空俯瞰,滿剌加軍港是一個巨大的圓弧。它南北兩側是延伸到海中的山脈,仿佛鐵鑄的繈褓將狂風巨浪隔絕在外。


  海港中燈火通明。經過上次襲擊,明軍提升了巡邏的頻率,人手也大幅增加,不持軍令者根本無法踏入港口半步。


  在北山的某處,沈鑒、鐵牛和佟剛三人正躲在樹林裏向外窺探,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


  “那姓海的能成功嗎?”鐵牛低聲問道。“憑那二三十人就能劫走軍艦?我不信。”


  他身旁的棕櫚樹上拴著三匹馬,忽然輕輕打了下響鼻兒。鐵牛趕忙走上去安撫道:“噓,安靜點,把人引來你們也好不了。”


  佟剛凝視著港口道:“別小看了這夥海盜。他們當年縱橫南洋絕非靠運氣。大明的艦隊縱然天下無敵,但是和這些人比還是經驗太少了。”


  沈鑒道:“佟指揮說得極是。況且事到如今也隻能相信他們了。”佟剛點了點頭,三人目光全都集中到停泊在最外側的靖波號上。


  當兵的不時從靖波號戰艦前經過,但他們都沒注意到船下的水麵上升起一串串氣泡。


  氣泡不停翻湧,片刻後幾根細細的竹竿忽然探出來。


  原來水麵下一丈來深的地方潛伏著海蠍子和二十幾名幫眾,這些竹竿是他們呼吸的工具。


  他們腰間別著鉤撓、鑿子、皮錘等物,海蠍子抓過根竹竿猛吸一口氣,對眾人打了個手勢,幫眾便一擁而上動起手來。


  他們拆的是船身下方的支架。


  前文說過,滿剌加港狹小,當地人不得不在水下放置支架來固定艦船。這樣做雖然能讓艦隊入港停靠,卻使得離港變得十分麻煩。所有戰艦除非先拆掉支架,否則寸步難行。


  海蠍子的計劃按理說沒什麽高明之處,可難就難在水下作業。在漆黑的海水中,即使借助竹筒呼吸,這也絕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

  不過幸好海盜們水性極佳,還不到半個時辰,便將支架拆除了大半。


  就在進展十分順利之時,兩個巡邏士兵突然停住腳步。其中一人指著那一連串的氣泡道:“喂,你看那是什麽?”


  同伴打了個哈欠:“別大驚小怪,是魚群吧。”


  海蠍子耳聰目明,即使在水中也能聽見岸邊的人講話,當即朝幫眾擺了擺手。


  眾人停住手中動作,隻聽那兩人嘀咕片刻後,一個說道:“你過去看看。”


  另一人不耐煩的擺了擺手:“困死了,看什麽看!”說罷彎腰撿起一塊石子擲向水中。


  好巧不巧,那石子不偏不倚的砸中呼吸用的竹筒,發出砰一聲輕響。兩人麵色一變,齊聲呼道:“什麽聲音?”


  海蠍子在心裏罵了一萬遍娘,忙打手勢讓眾人收起竹竿,藏到船底。


  兩個軍兵走過來,舉起長矛往水裏亂戳,可半晌不見什麽動靜。


  一人心中生疑,問道:“你到底聽清了沒有?”


  那人是個糊塗蛋,囁嚅道:“好像聽清了,又好像沒聽清……”


  他倆在岸上夾纏不清,可苦了水下眾人。他們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就是讓兩個士兵趕緊滾蛋。


  可那兩人偏偏在這兒杠上了,又拿著火把照來照去。片刻後幫眾不少人都憋得麵色鐵青,再過一會兒肯定會露餡兒。


  他們已經紛紛抄出武器,實在不行隻有魚死網破了。


  這時海蠍子卻靈機一動,拔掉一柄木錘的手柄,輕輕往上一送。


  手柄漂上水麵,倆士兵怫然道:“鬧了半天竟是塊爛木頭,真是大驚小怪……”


  原來艦隊日常維護時常有人不小心把工具掉進水裏,一塊手柄實屬常見。


  兩人收起長矛走了,眾人忙不迭把竹竿伸出水麵一陣狂喘。在陸地上的時候,人們都覺得呼吸是最自然的事,隻有無法呼吸時才會懂得空氣有多寶貴。


  許多人心中暗想:老子今後就算一刀讓人殺了也絕不上吊,憋死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


  經過這麽一陣折騰,幫眾心有戚戚,手腳更麻利了些。當他們拆到最後一根支架時,海蠍子忽然打了個手勢讓大家暫停,他要等待最後的信號。


  此時堡壘的眺望台上突然鼓角齊鳴,有人大叫:“看,有船來了!”


  隻見廣闊的海麵上幾艘小船鼓著風帆,離弦之箭般朝壁壘駛來。駐防軍兵齊聲高呼:“停船!不停開炮了!”


  可小船對警告置若罔聞,速度絲毫不減的繼續衝來。


  駐軍終於意識到事情不對,立刻進行炮擊。可幾艘小船順風而來,速度實在太快,炮彈盡數落空。


  片刻後小船撞上城牆,霎時間火光轟然騰起,壁壘上一片大亂。有人高喊:“敵襲!”


  這一陣混亂等於給兩撥人發出了信號。一是潛伏在水下的海蠍子,一是在山頂等候的沈鑒三人。他們立即催馬向海港奔去。


  卻說駐軍見城牆下起火無不大驚失色,心想這幫海盜也太囂張了,剛走一天又敢再來,不由得惱羞成怒。


  現場官銜最高的是位指揮使,拍著大腿怒喝道:“都給我登船,給那些狗海盜點顏色看看!”


  這下沒人再管巡邏的事了,眾人紛紛去取拆卸支架的器械。


  這時海蠍子見時機已到,朝幫眾一點頭。幾個海盜掄起皮錘猛地砸在那最後一根立柱上。


  但見靖波號轟的向下一沉滑入海中,排出的水流衝得周圍的船隻左搖右晃。


  海蠍子眾人紛紛從水裏探出頭,將鉤索往船上一拋,大喝道:“起!”然後便如猿猴般攀附到甲板上。速度之快,世所罕見。


  而此刻船上的守衛鬆懈不已,正邊吃魚邊飲酒取樂。眾海盜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幾人擒住。


  幾個軍兵嚇得抖如篩糠,海蠍子看了看他們,喝道:“把人扔水裏,老子今天不想殺人。”


  這時沈鑒等三人也趕到靖波號旁邊。海蠍子垂下纜繩,將他們拉上來。佟剛輕輕撫摸著舵盤,而後一轉,高聲道:“揚帆,起航!”


  這時明軍登上旁邊的戰艦,為首的指揮使在船頭一望,不禁驚呼道:“佟指揮,沈大人,怎麽是你們?”


  此時炮手已準備就緒,隻等長官一聲令下便可放跑將靖波號擊沉。佟剛見狀立即對那指揮使道:“曹指揮,我們不是叛變,是去打海盜!”


  姓曹的指揮使平日裏和佟剛關係不錯,今日之事打或不打在兩可之間,於是對副官道:“讓弟兄們別輕舉妄動,打壞了戰艦誰賠得起?趕緊稟告鄭大人。”


  副官唱個喏,飛奔去傳訊。曹指揮朝佟剛輕輕點了點頭。


  靖波號是最快的戰艦,快人一步便步步當先。


  片刻後鄭和來到壁壘上,打著望遠鏡看了看,不禁皺眉斥道:“這兩個人膽子可真夠大的!”


  有軍官稟告:“大人,沈鑒和佟……佟剛臨行前說要去打海盜,求咱們不要追擊。”


  鄭和哼了一聲道:“就憑他們兩個,去送死嗎?”


  軍官猶豫道:“火器營請示,到底要不要……開炮?”


  鄭和板著臉道:“打!為什麽不打?給我狠狠的打!”


  那軍官剛要去傳令,鄭和卻忽然擺手道:“慢!”


  他來回踱了幾步,又拿起望遠鏡測了下距離:“傳我將令,瞄準三百尺遠地方開炮。誰敢打得遠了法處置。”


  軍官不解:“鄭大人,可三百尺連靖波號的船尾都夠不著……”


  鄭和道:“廢話,本帥自有主意,你傳令就是。”


  軍官恍然大悟,不禁麵露喜色,大聲道:“喏!”然後三步並作兩步跑了下去。


  鄭和望著靖波號上的白帆,低聲道:“沈鑒,本帥可隻能幫你到這兒了……”
——

  消息傳到都督府。一眾將官議論不止。從嚴格意義上講他們不是鄭和的手下,而是隸屬於副使王景弘。


  “大人!”一個指揮使不滿的說道:“姓鄭的這麽隨便就把人放走了,隻怕難以服眾啊!軍法貴在令行禁止,照他這麽搞下去隻怕沒人再把我們這些帶兵的人當回事兒了!”


  眾人紛紛附和道:“說得對!”“正是這話!”


  王景弘年近五旬,身材消瘦,看上去不苟言笑,和鄭和的威風豪邁形成鮮明對比。他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好了,那些事鄭帥自有主張,你們不必多慮。把自己份內事做好就行。”


  這時一個年輕的聲音說道:“幹爹,您是高風亮節,君子之風。但那姓鄭的卻未必領情,到時說不定還要倒打一耙,把這私放犯人的罪過安到您頭上呢!”


  說話之人也是個宦官,生得眉清目秀,外披一件青色披風,裏麵卻罩著爛銀似的錦袍。


  王景弘輕輕一笑:“我兒多慮了,鄭帥不會。我與他四下西洋,深知以他的為人是絕不屑於搞這些伎倆的。”


  年輕的宦官歎了口氣:“我的爹呀,您就是為人太正,不懂小人的彎彎繞。鄭大人為人剛直,這我相信。可是保不齊朝中的言官會傳出什麽風言風語來。到時休說影響到您,就是害了老祖爺爺也是有可能的……”


  王景弘登時一皺眉:“這倒也是……”


  宦官接著道:“您還不知道那幫風憲官的嘴嗎?能把白的說成黑的,把狗說成馬。好好的一件事,到他們嘴裏就變了味兒。所以您這時采取些行動不光是為自己著想,也是為鄭帥和老祖爺爺加一重保險。”


  王景弘繞著書案轉了幾圈,忽然道:“那按你的意思該怎麽做?”


  宦官躬身道:“兒子以為應派一艘戰艦去追擊他們,若沈鑒和佟剛真心實意的打海盜,那咱們也不妨幫他一把,成就一段佳話。可若他們有半點不軌之心,那就……”


  他舉起手掌狠狠的向下一斬,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王景弘眯著眼睛沉思半晌,猛然睜開眼道:“有道理,就這麽辦。你有人手嗎?”


  宦官道:“兒子早想好了,可以啟用原靖波號的副官薛文遠。此人經驗豐富,深諳海事,又對船上一切細節了如指掌,是本次行動的最佳人選。”


  王景弘嗯了一聲:“好,你去辦吧。但別忘了一切都要從皇上和老祖爺爺的利益出發,其他什麽事兒都是次要的。明白嗎?”


  年輕的宦官答道:“兒子知道。”說罷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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