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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海島毀滅

  眾人交頭接耳,忽然有人喊道:“我知道,火山口有不少這種白石!”


  沈鑒道:“不錯,這是硫磺,能驅毒蟲猛獸,尤其沾水後會發出一種特殊的氣味,讓鱷魚避之不及。白象·哈曼能安然無恙的渡潭,靠得就是它。”


  人們麵麵相覷,沈鑒繼續道:“不僅如此,這個局中還有第二重保險。”他指向國王身旁的祭壇:“秘密藏在那裏。”


  剛才人們的注意力一直被潭中之事吸引,誰也沒空理會祭台上發生了什麽。這時大家舉目望去,隻見祭司不知何時已經趴在地上,鐵牛在一旁笑吟吟的擺了擺手。


  白象·哈曼又是一驚。


  沈鑒道:“如各位所見,哈曼每次舉行祭祀的時都要宰殺青牛白馬。他這樣做表麵是祭告上天,實則另有目的。大家請看!”


  隨著他的話音,鐵牛抱住祭壇上的爐鼎,雙腿蹬地,額上青筋暴起,大喝道:“開!”竟是用蠻力生生將爐鼎扭了過來。


  這時人們才看見爐鼎後竟藏著個拉環。


  沈鑒道:“祭壇依山而建,平日又有衛兵把守,所以根本不會有人發現這個機關。祭壇下設有暗渠,一拽拉環便可打開。你們難道不奇怪嗎,每次宰牛的血都流到哪兒了?實際上它們都進入到了暗渠中。”


  國王哈曼臉色蒼白,仍強辯道:“那又怎樣?流入暗渠也不能說明什麽。”


  沈鑒冷笑:“暗渠是和鱷魚潭相連的。一旦拽動拉環,鮮血注入潭水。鱷魚嗜血,嗅到血腥氣息,便會撕咬一切活物。你用這招,可以說將所有人的生死都握於股掌。要殺要留都隻是一句話的事。我說得可對嗎?陛下。”


  哈曼再也說不出什麽了。


  沈鑒繼續道:“我聽說你在宮中曾親自馴服大象,這說明你至少懂得馴獸。但你不要忘了,人不等同於野獸,是不會永遠心甘情願受你愚弄的。”


  他忽然提高音量:“哈曼,我已經走完了鱷魚潭。該你來了!”


  鐵牛猛然拽動拉環,但見潭水如沸,群鱷掀起陣陣濁浪。


  哈曼渾身打顫道:“別開玩笑了,我……我才是國王。衛兵,把他給我抓起來!”


  然而話雖出口,衛兵卻紋絲不動。人用長矛敲擊著地麵喝道:“入潭!”


  緊接著十人、百人,以至於幾千人開始一同高呼:“入潭,入潭!”


  哈曼大叫:“你們瘋了嗎?我是國王啊!”但是人們抓住他的四肢,將他抬到柵欄處,直接扔入潭裏。


  鱷魚一擁而上,頭尾相逐。白象·哈曼連聲慘叫,但叫聲未絕便被撕碎。


  有人振臂高呼:“百姓們,哈曼欺壓我們多年,把民脂民膏都堆在王宮裏。你們隨我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吧!”


  沈鑒定睛觀瞧,是曾經監視他的白魚。


  霎時間群情激奮,人潮像洪水般湧向王宮。鱷魚潭旁瞬間散得冷冷清清。


  沈鑒和鐵牛沒有動,他們望見一個身影。這人又瘦又小,是個孩子,跪在柵欄外虔誠的誦經。


  他正是王舍國的太子托拉納。


  沈鑒走到太子身旁說道:“你不姓白象,而是姓白鹿。你是國王多姆的兒子。”


  太子點了點頭。


  沈鑒道:“白象哈曼間接害死了你父親,你還要超度他的亡魂嗎?”


  太子停住,轉頭道:“是的,我選擇寬恕。寬恕比憎恨難。”


  沈鑒道:“我終於找到你了,先知。”


  托拉納站起身,對著天空說道:“皇天在上,我白鹿·托拉納並未泄露身份,是這位沈大人自行猜到的。”


  然後對沈鑒道:“沈大人,我真的很佩服你。你究竟是如何猜到我的身份的?”


  刹那間,托拉納仿佛換了個人。雖然語音還帶著稚氣,可身上散發出強大的氣場,讓人肅然起敬,

  沈鑒道:“其實很多線索都指向你,隻不過年齡影響了判斷。我最開始懷疑是因為那兩首兒歌。和我們漢人的讖語一樣,這種兒歌往往是唱給大人聽的。當我聽到它們時,就隱約覺得有人暗中相助。


  當我第二次見到你,你讓阿吉帶我參觀鱷魚潭。這個血腥恐怖的地方有什麽好看的呢?無非是希望我破解祭壇的秘密罷了。


  還有,我在椰林中遇襲,雖不知道凶手是何人,因為那片海灘是你經常釣魚的地方,我感覺應該是你救了我。對嗎?”


  托拉納笑了笑:“襲擊你的人是哈曼的侍衛。不過你的推理聽起來像是瞎猜而已,就沒有確定無疑的證據嗎?”


  沈鑒道:“當然有。你救了我以後,在我衣袖上畫了萬字符。蘇羅婆婆說過隻有先知懂得如何配製螢粉。碰巧的是,我對此道也略有涉獵。它的材料來自於一種發光的海魚,王舍國漁業荒廢,幾乎所有人都以種椰子為業,隻有你一個人喜歡釣魚,所以你一定是先知。”


  托拉納點了點頭道:“把龍頭魚們的細鱗刮下來碾碎就可以製成螢粉了。沈大人,你懂的還真不少。”


  沈鑒繼續道:“還有,我特意觀察過你,你雖貴為太子卻不肯吃島上出產的任何東西——哪怕是一片菜葉都沒吃過。一個普通小孩兒是不會有這種類似苦行僧般的道德標準的。


  所以,蘇羅婆婆說錯了,逃走的是冒牌貨,你才是真正的先知。”


  白鹿·托拉納卻搖了搖頭:“唯有最後一點你得不對,他叫蘇幹喇,和我一樣也是先知。”


  沈鑒一愣,問道:“先知竟有兩人?”


  “嗯,”托拉納點點頭“當年災難發生之時,師父怕繼承者遇到不測,所以特地安排了兩個先知。我們都知道天命人的秘密,蘇幹喇去海外也並不算逃走,而是要繼續守護秘密。”


  沈鑒問道:“我此行目的就是找到天命人,了卻大明皇帝的心病。你可把這秘密告訴我嗎?”


  托拉納歎了口氣:“它總歸是要被破解的,告訴你也無妨。師父說將它交給一個心地正直的人總比落在壞人手裏強。但我的誓言是守護秘密直到島嶼毀滅,所以很遺憾……”


  沈鑒道:“好吧。我們帶你離開這裏,去找其他族人。”


  就在這時,地麵晃動起來。潭中的鱷魚全都四散奔逃。西邊的密林裏鼓噪聲大振,群鳥烏雲般飛出,繞著中央的主峰盤旋。


  沈鑒驚道:“這是怎麽回事?”


  先知麵色蒼白,低聲道:“是龍嘯。最後一次龍嘯要來了。”


  鐵牛扶著遍體鱗傷的沐豪走過來對兩人道:“我們先往海邊走,看看能不能碰上咱們的船。”


  沈鑒抱起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寶,咬牙道:“也隻有如此了。希望掌舵的人能快一點吧……”


  先知幫忙搭起沐豪另一隻胳膊,五人相互攙扶著往海邊走去。


  大地震顫。火山口上烏雲滾滾,電閃雷鳴,島嶼憤怒了。五人退到海邊,對著海天相接處望眼欲穿。


  正焦急之時,忽然一夥人手持棍棒殺了過來。為首之人身材高大,又白又胖,正是白魚。


  他頭上帶著染血的王冠。


  白魚見了沈鑒一行大叫道:“子民們,不要放走這些人。就算死也要跟他們同歸於盡!”


  托拉納聳然動容道:“喂,你這人怎麽回事?我又沒害你,為何如此憎恨我?”


  白魚扭曲著麵孔狂吼道:“憑什麽我剛當上國王這鳥島就要炸了!我不管,我要拉你們一起下地獄!”說罷率眾人一擁而上。


  沈鑒在鱷魚潭旁脫了軟甲,但所幸拿上了雁翎刀。他和鐵牛固然能以一敵多,但身後的沐豪和兩個孩子卻是毫無還手之力。


  沈鑒大聲道:“托拉納,你帶著小寶往海裏遊。越遠越好,不要管我們!”


  先知麵色蒼白的點點頭,抱起孩子趟進海水中。


  兩個打手想去追趕,但沈鑒和鐵牛手起刀落,隻一擊便將那二人放倒。他倆往海灘上一站,形成一道難以逾越的銅牆鐵壁。


  沐豪微微坐起,對二人道:“兩位大人,沐豪……沐豪能與你們並肩作戰,感到十分榮幸。”


  鐵牛道:“沐指揮,省著點兒力氣吧。若在島上累死,回去可沒法升官兒了!”


  沐豪嘿嘿笑了笑,卻哇的從口中吐出鮮血來。


  白魚等人越逼越近,手中棍棒亂舞,沈鑒和鐵牛以寡擊眾,已漸無還手之力。


  這時已退入海中的托拉納突然大喊:“喂!我看見了,是大明的戰艦!”


  隻見與海天相接處冉冉升起一片白帆,一艘戰艦正以極快的速度駛來。


  可沈鑒和鐵牛卻也支撐不住了,說話間沈鑒額頭上中了一棍,頓時站立不穩。敵人又一腳蹬在他大腿上的傷處,他便直接摔倒在沙灘上。


  鐵牛汗流浹背,拚命狂舞雁翎刀,但不到半盞茶的工夫,便連刀都舉不起來。


  白魚大叫:“打死他們!打死他們!”吼聲伴著大地的震顫顯得威勢驚人。


  沈鑒不甘的歎了口氣,閉上雙眼。


  然而就在此時,火山中爆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一道火柱在濃煙中衝天而起,直上雲霄,巨大的聲浪震得海水紛紛褪去。片刻後空中火光點點,火柱中滾燙的岩漿化作火雨從天而降,一塊七八尺寬的巨石正砸中白魚等人,他們瞬間在烈焰中化為齏粉。


  鐵牛如夢初醒,拉起兩人往海中狂奔,沐豪渾身是傷,被海水一激,疼得慘叫不止。


  火雨密密麻麻地灑下,鐵牛按著兩人的頭潛入水中,每往前遊數尺才敢抬頭換一口氣。


  時隻見兩條小船離弦之箭般飛馳而來,鐵牛奮力踩了幾下水,向船幫伸出手後便什麽都不知道了。
——

  鐵牛醒來時已身處戰艦的船艙中。他支撐著走上甲板,看見沈鑒正憑欄遠眺。他順著目光望去,遠處的島嶼籠罩在一片黑煙和火光裏,正逐漸被巨浪吞沒。


  鐵牛猛然一驚道:“那倆小孩呢?”


  沈鑒答道:“放心好了,他們沒事。”


  鐵牛點了點頭,又問道:“沐大人怎麽樣?”


  這次沈鑒沒有說話,而是長長的歎了口氣。沐豪傷得太重了,他沒能挺過來。


  沉默良久,沈鑒回過頭:“走吧,咱們去看看先知。”說罷一瘸一拐的走下甲板。


  船艙裏,托拉納正盤膝誦經。為他的家園,也為所有死於災難的人們。他抬起頭道:“羅乞察娑島毀滅了,我的使命已然結束,該把一切告訴你們了。”


  說罷他嘴唇輕動,道出守護了千年之久的秘密。


  然而讓人意想不到的是,此刻在船艙外有一個人伏在門口偷聽。片刻後,他忽然得意的笑起來,青色的官服下忽然閃露出一角白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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