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6
0186 婚期定二月迎桃夭, 小年至林玦歸京都
皇帝這番話簡直像是拋出了個驚天巨雷,當下引得黛玉坐直了身子,認真問他:“皇上將才說什麽?”
皇帝心感莫名, 他才剛說了什麽叫人驚訝的話麽?轉頭一向, 不由“唔”了一聲,恍然道:“是了,這事你不知道, 想來……孫家的少夫人也不會把這種事告訴你聽。”
難道這事還與迎春有關?
黛玉越發驚異:“究竟是什麽事, 快告訴我罷。”
“也不算是什麽駭人聽聞的事, 隻是事關孫家的私密。”大家族裏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能讓外人知道的陰私事,這倒也不算奇怪。隻是孫家這件事還牽扯上了上官氏主母的性命, 孫紹先又是皇帝的肱股之臣,是以錦衣衛都不敢隱瞞,原原本本地上報給了皇帝知道。
皇帝隱去了一些實在不堪入耳的細枝末節,隻告訴黛玉:“孫大學士有個弟弟, 你應該也知道一些。他是個一事無成的二世祖, 當日沾了光他堂兄的光, 叫南陽上官氏看中了,這才定下了他和上官氏的婚約。上官氏家裏亂得很, 隻有上官綏蘊這個排行第三的小姐才是主母嫡出。當日那位夫人已經久病在床,但知道自己養下的姑娘定下了婚事, 便少不得趁著孫家設宴的時候走上一趟,也好瞧瞧孫紹祖是什麽模樣。豈料她暗暗地去探查,到了府上卻碰巧撞破了一件事。孫紹祖竟然膽大包天,對自己的堂嫂賈氏起了心思, 要叫丫頭假借孫紹先的名誘騙賈氏過去。上官氏那位主母也算是個心慈的人, 竟鎮定地叫走了賈氏……”
上官夫人救下了賈迎春, 孫紹先對她感恩戴德。知道她是上官氏的主母後,當下許她主動退了這門親事,可使三小姐再覓良緣。上官夫人得了孫紹先的承諾略略放心,可終究因此受了打擊,回去之後就重病在床,沒多少時候就撒手人寰了。
“這……”黛玉一時說不出話來,拿軟帕半掩在唇前,心道難怪賈迎春從不提起這事,單單隻是聽著,都叫人從心底裏厭惡。
“上官氏失了主母,沒過多久就又迎了一位回去。那位退了親的三小姐在家裏住著,平日裏沒少受磋磨。”皇帝輕扯唇角,上官綏蘊確實是個可憐人,但他打小這樣的事、這樣的人早就看多了,如今說起來,並沒太大的憐憫之心,說話時的口吻也是平平淡淡的,掀不起一絲波瀾。
聽到這裏,黛玉隱約像是明白了。如今上官氏內宅的事是繼母在料理,聽說這位進了府後沒多久就養了一位九姑娘,今年才三歲。年紀雖小,卻愛若珍寶。她身為繼母,又有自己的姑娘,想來是不會為上官綏蘊費心的。一來二去,就耽誤成了大姑娘。憑著她的容色,上官氏興許還有些旁的想法。就如當日送她進園子叫皇帝過眼,這就是他們不死心的證明。上官氏若願意倒也罷了,若不願意,就得找一門上官氏無法拒絕的婚事。
可是這事不是姑娘家能自己做主的,所以談何容易。如果這時候內廷下旨賜婚,豈不正合了她的心意?
太皇太後賜婚的旨意很快降了下去,上官氏果然不敢有異議,接旨的時候還得做出歡天喜地的模樣。
上官氏現如今的主母不在京裏,便由上官氏旁支的一位夫人、上官綏蘊得叫一聲小伯母的夏氏,領著她進園子覲見太皇太後謝恩。
夏氏倒是個很會說話的人,雖說是第一次見太皇太後,但坐了一刻,那份拘束勁過去了,就開始活絡起來了。
“綏蘊這孩子,打小我們就都說,別看她悶不吭聲的模樣,實則是個有後福的。如今見了,果不其然。她了不得了,能叫老祖宗您瞧在眼裏,賜了一門堂堂正正的好親事。”
太皇太後笑道:“我不過是瞧著兩個孩子年歲相當,牽了根線罷了。往後日子怎麽樣,還得他們自己過。”
“老祖宗這話說得再在理不過了……”
黛玉捧著一盤青棗打外頭進來,笑盈盈地與太皇太後見了禮,便道:“這是琉球敬獻的奶棗,說是爽口順滑得很,才送來,正新鮮著,請老祖宗嚐嚐罷。”
“快起來。”太皇太後見了她,麵上才帶出兩分真切的笑意。拉著她在自己身側坐下,瞧了眼那盤奶棗,太皇太後心下了然:“一路過來沒凍著罷?”
黛玉麵色稍稍有些紅,心知太皇太後什麽都知道,低聲道:“我捧著暖手爐,今日日頭好,也沒風,並沒凍著。”
太皇太後點點頭,又將夏氏和上官綏蘊引見與她:“這是上官氏的六夫人,另一個你見過,是上官氏的三姑娘。”
夏氏與上官綏蘊皆不再坐,起身與黛玉見禮。夏氏一見如此傾城容色,又兼之太皇太後這樣溫和地待她,想起外頭也有傳言,說太皇太後極愛這個即將走馬上任的孫媳,當下就猜,眼下這個絕色少女正是林黛玉。
夏氏在繡凳上坐了,便望著黛玉笑:“這就是林家的大姑娘罷,真的生得儀容無雙。瞧瞧這模樣這身段,真不知是怎麽養出來的,別是天上下來的罷?老祖宗,說句大言不慚的話,我們三姑娘也是出類拔萃的好人才。今見了林姑娘,竟叫比成庸脂俗粉了。”
這話也太粗糙直白了些,黛玉叫她捧得不好意思,又悄悄地去打量上官綏蘊。眼波流轉之間,兩人四目相對,皆不由頓了頓。不過須臾,上官綏蘊便低下頭去,不敢再看。這位是鐵板釘釘的皇後了,眼下雖還沒行大禮,卻也不是她能抬著眼直勾勾地瞧的。
黛玉見她端坐著,麵上是端方且圓融的微笑,每一處都恰到好處,一看就是深宅大院裏才能養出來的名門貴女。才剛看她的眼睛,也沒瞧出淒惶和忐忑。甚至連羞怯、期盼都沒有,倒很平靜,像是一潭死水,瞧著無波無浪,倒顯得死氣沉沉的。
她不由想起了皇帝那日的話,皇帝說:“這門婚事於她而言,並不是為了如意郎君。更多的好處是能讓她離開上官氏,也背離無法掌控的命運。”
皇帝沒告訴黛玉,這是孫紹先感念上官氏主母的恩情,特意為了上官綏蘊求的婚事。與其為了上官氏做棋子,淪為王公的妾室,倒不如做賈寶玉的正妻來得好些。
眼下黛玉瞧著上官綏蘊的模樣,倒真有些相信了。各有所求,興許這於上官綏蘊、於賈寶玉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賈寶玉和上官綏蘊的婚期定在來年二月初六,出了正月,就離兩人成婚的日子不遠了。
得了賜婚的旨意,賈府眾人的心才算是定下了。雖說眼下頂要緊的是過年,但都已經開始不緊不慢地準備起來。
黛玉又在園子裏住了三兩天,眼下著要立春了,又聽家裏遣人來回,說是林玦從永城回來了。今年得了皇帝的特許,能回京來過年。
黛玉頓時歸心似箭,辭了太皇太後,又往九洲清晏來辭皇帝。做皇帝其實不是個好差事,百姓們都已經卸下重擔,準備開開心心過年了,他卻還得兢兢業業,不到除夕就不能撂挑子。黛玉過來的時候他才批完一份奏折,正立在廊下眺望遠處的山色。
奚世樾看著都替他覺得冷,外衣也不罩一件,就這麽出來了,說是叫裏頭的暖氣熏得頭暈,要出來醒醒神。這叫什麽話,奴才們立在外頭冷得牙關打顫頭發暈,見了在裏頭服侍的奴才都羨慕。到了皇帝這兒,就成了暖和得發暈了。
“皇上,外頭風大,回頭叫皇後娘娘知道了……”奚世樾實在沒法子,隻能把黛玉搬出來。黛玉自己身子弱,所以看誰都一樣,也不許皇帝吹冷風,見著了總要說他兩句。從前奚世樾都是拿太皇太後來鎮皇帝,現在發現新皇後說的話更有分量。
皇帝斜睨他一眼,眼中銳光鋒利,很有幾分警告的況味。
他轉了轉指間的翠玉扳指,沉聲道:“明日該立春了罷?”
“皇上您記得一點都不差,明兒就是立春了,是您一早定下回宮的日子。”
大慶朝的皇帝都偏愛住在園子裏,畢竟比死氣沉沉的紫禁城要舒服得多。可真論起來這到底不是正正經經的家,真碰上過年、龍抬頭這樣的大日子,還得回內廷去過。
聽到自己沒算錯日子,皇帝心裏更煩悶了。立春要到了,這就意味著黛玉也要家去了。畢竟沒行大禮,立春後緊跟著就是小年,沒有做姑娘的在未婚夫家裏過小年的道理。
要不怎麽有句話說的是“說曹操曹操到”呢,他才想到黛玉,就聽奚世樾語氣頗興奮地說:“皇上您瞧,皇後娘娘來了。”
下意識抬眼看過去,果然見裹著軟緞披風的黛玉嫋嫋婷婷地過來,叫宮苑上的落雪映襯著,顯得她格外清雅,有遺世獨立的姿態。
皇帝見了她,先是高興。但猜到她的來意,這份高興裏便摻上了失意。
“外衣不披一件,就在風口站著,怎麽不把你皮凍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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