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7

  0117 揭毒計淑妃淚潸然, 托稚子掌嬌遭寒食

  二人皆麵上帶淚，形容不整，聞言皆坐直了身子拭去麵上淚痕。


  太皇太後便命淑妃暫在外等候, 先叫宮女送水進來潔麵洗手。趁著洗手的工夫, 黛玉便提議要走：“老祖宗, 我去瞧瞧皇上。”


  “叫他好好歇著罷。”她想著避躲開來, 好讓太皇太後能和淑妃放心說話。這意思簡直昭然若揭, 有什麽猜不著的。但太皇太後沒許她走, 反而認為她很應當留下。


  太皇太後道：“禮雖未成, 你卻已經是皇後了。既然是皇後, 這深宮內苑的事，就沒什麽是你不能聽的。”


  大慶朝對皇後的約束很小，連後宮不能幹政這說法也得因時而變。這世上能在衣裳上繡龍的除了皇帝之外就是皇後, 連江山都是夫妻二人共享, 何況隻是見一個宮妃？

  像黛玉這樣的世家貴女，都是打小就學習理家的事，除了自己過得高興之外, 還得為家族門第而考慮。如今她雖為皇後, 但打理內廷和內宅瞧著沒兩樣, 但內裏的門道卻很多。眼下太皇太後叫她留下, 自然也是存著教她的心。


  黛玉便沒再提要走，依言在小炕右側坐下，任由霽雪將剛才洗手時摘下的玉鐲、戒指等物一一戴上。


  但見那廂，黃淑妃懷抱著榮壽公主，由宮人引著進門來。她像是才哭過, 臉上雖已重新擦粉上妝, 紅腫的雙眼卻遮掩不住。那雙眼睛透著淒楚和疲憊, 卻在見著黛玉的時候透出期盼的光彩。


  榮壽公主像是睡熟了，黃淑妃抱著她跪地，再膝行倒太皇太後跟前，這樣大的動靜都沒能驚醒她。黛玉瞧著有些古怪，認真瞧了一眼。榮壽公主瘦了一圈，圓撲撲的小臉瘦得連下巴都尖了。就連黃淑妃都顯得很憔悴，當日壽康宮前相見，她身上那股意氣風發眼下全沒了。像是爐膛裏將熄未熄的灰，隱隱透著一抹昏暗的光。但黛玉知道，那光無法長久維持，總歸是要消散的。


  太皇太後也沒想到黃淑妃成了這模樣，叫她唬了一跳：“淑妃，這是怎麽了？”


  “老祖宗，皇後娘娘……”黃淑妃抱著榮壽公主沒法子叩頭，隻能將腰深彎下去，把自己充作一隻蝦。“我今日來不為別的，隻是想請老祖宗救一救掌嬌。”


  淑妃再抬起頭時已淚流滿麵，她今日哭得太厲害，目下再落淚，眼睛有股酸澀的疼痛，瞧著眼前的畫麵也有些影綽。但她忍不住，知道了那件事，簡直像是鈍刀子割肉，幾乎令她肝腸寸斷。


  “從前我做了錯事，但掌嬌是無辜的。還請老祖宗看著她是皇上的血脈救一救她……”


  “這是什麽話？”太皇太後一聽就知道，必是東太後又做了手腳，才令淑妃怕得這樣。她轉頭看黛玉，交代她扶淑妃起來。


  太皇太後是長輩，自然沒有屈尊去扶一個小輩的道理。但黛玉不一樣，她是皇後，她扶淑妃起來，就是皇後寬和，安撫後妃，這正是皇後職責所在。


  黛玉依言去扶淑妃，淑妃也知道黛玉羸弱，隻虛虛地依著她，瞧著像是被黛玉扶起來的，實則大半重量還是自己支撐起來。黛玉讓她在繡凳上坐下，又輕聲安撫道：“有什麽話坐下了慢慢說。”


  淑妃麵如水洗，痛哭不已。忍痛朝黛玉搖了搖頭，拉著她看懷裏的榮壽公主。她哽咽道：“皇後娘娘您瞧，我的掌嬌才三歲。可她命不好，錯跟了我這樣一個娘，才讓她病得一日比一日厲害。”


  黛玉見她如此悲痛，也麵露不忍。榮壽公主雖才三歲，但到底是個半大的小人兒。淑妃在宮裏養尊處優，一路抱著公主過來，衣裳早已汗濕。細汗密密麻麻綴在額上，連發髻都鬆散了，鬢角碎發零落著垂下來，哪裏還有宮妃端莊恭謹的模樣。


  但在這時候也沒人挑她的錯，黛玉見她渾身是汗，還抱著公主難免難受，於是伸手出去要接：“我來抱著公主罷。”


  淑妃眼睛一縮，手臂緊了緊，但也隻有一瞬間，到底還是狠狠心把公主送到了黛玉手裏。左右她今日過來就是為著送孩子走，早晚都得放手，不如眼下交出去，好叫皇後心疼她些，往後她也能好過些。


  她心裏疼得厲害，臉上卻不能表露，隻得端起茶盅一氣兒吃了半盅。


  黛玉抱孩子有經驗，漾漪郡主還沒去邊關的時候就常抱她，如今抱榮壽公主，雖覺略重了些，卻還是得心應手的。淑妃見她抱著公主坐回小炕，有模有樣地顛手臂哄她，心裏雖淒苦，但到底放了些心。


  “究竟是什麽事？”


  聽到太皇太後的問話，淑妃不禁又是一陣哭泣。


  太皇太後聽得頭疼，按了按太陽穴，忍不住斥了一句：“有話就說，隻一味地哭有什麽用？你若隻知道嗚咽著抹眼淚，不妨回去哭完了再過來！”


  淑妃被她訓得一噎，眼淚雖沒止住，到底不敢再哭出聲來。抽噎了一刻，便見她從袖中拿出個指腹大小的瓷瓶。她拿了叫桐意奉到太皇太後跟前，淒然道：“老祖宗猜猜，這裏頭是什麽？”


  太皇太後自然不知道是什麽，但也能猜著一些，總歸不是好東西。


  見她神色有異，淑妃愈感悲苦。目色哀戚，望向尚在黛玉懷中安睡的榮壽公主。


  她略扯起唇角，露出僵硬悲苦的笑意：“皇後娘娘，您敢信嗎？做祖母的，竟然狠心喂親孫女吃寒食散……若不是奶媽子有良心，告訴了我，恐怕我到現在還被蒙在鼓裏！”


  一番話簡直可以算得上是石破天驚，聽得人心驚肉跳。黛玉整顆心都像是被錘子猛打了一下，與淑妃對視了眼，又轉頭去看太皇太後是什麽反應。太皇太後麵沉如水，安坐於炕。她向來和氣可親，如今整個人卻像是被卷入了刀光劍影裏，散出一股肅殺之氣。


  黛玉瞧著覺得害怕，隱隱又對這股氣勢有些熟悉。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太皇太後這模樣和皇帝生氣的時候很像。越是不動聲色，越能讓人屏息凝神。


  淑妃卻像是豁出去了，即使心裏害怕，嘴上卻沒遲疑停頓，冷笑著說：“自從我和掌嬌隨東太後搬入長春園，東太後就把掌嬌帶在跟前養著。我初時還覺得高興……”


  她是淑妃，名分已經不低。可是跟著太後能享有的顯然更好，等她長大了，就說是東太後養大的，傳出去更有分量一些。但她沒想過，懷著為掌嬌好的心，卻險些害了她性命！


  “打那以後，掌嬌的病就頻繁發作。我懷她的時候，懷相就不好，等養出來了，果然是個孱弱的孩子。但宮裏太醫多，國手雲集，他們告訴我，這病好好調養，也算不得什麽。”淑妃死死擰著手帕，像是在擰東太後的皮肉。“我養了這些年，原本已經好了許多。緣何跟著東太後了，反倒一日不如一日？”


  她心裏存了疑心，便問跟著公主的幾個乳母。乳母們都說東太後對公主疼愛非常，甚至夜裏都常領著她一處睡覺。但凡公主病了，最先發現的就是東太後。


  淑妃咬牙切齒地說：“現在想想，我那時候真蠢。被她騙得團團轉……見她心疼掌嬌，我就信了。每每太醫說隻需仔細調養，她總會勃然大怒。我還想著，她是孩子的祖母，總歸是心疼的……”


  然而她想錯了！皇帝是東太後的親生兒子，她尚且毫不憐惜。皇帝的女兒她又豈會心疼？


  “掌嬌有個乳母，從小奶大了她。偷偷見著東太後在掌嬌常吃的藥裏放東西，就告訴了我。她說掌嬌昨兒還好好的，吃了這藥，半夜裏就病了……”


  親生的祖母，竟然還不如一個奴才。乳母尚且不忍心，拚著性命也要揭穿這事。為何東太後忍心對一個孩子下手？

  黛玉聽得毛骨悚然，忍不住抱緊了榮壽公主，和她臉貼臉，像是要給彼此一些勇氣似的。


  她不由喃喃道：“興許是誤會？公主病了，於東太後有什麽好處？”


  淑妃朝黛玉揚唇，那笑中透著無盡的淒涼：“原是我這個做母親的害了她……”


  太皇太後一直不言不語地聽著，時至此刻，方淡聲開口道：“公主病了，皇帝就會去長春園。去了長春園，就能和淑妃相見。東太後雖遷居了，心卻不死。想必還是想借此讓淑妃有孕，養下皇子，以圖後事。”


  無論是皇帝也好，淑妃也好，還是最無辜的榮壽公主，實則都是東太後的棋子。她沒把他們當人，自然不會有惻隱之心。於她而言，犧牲榮壽公主為自己牟圖更大的利益，完全是可行的。


  太皇太後伸手摸了摸榮壽公主通紅的小臉：“這是東太後能做出來的事。”


  東太後最擅長的就是對孩子下手，當年廢帝也是這樣，如今輪著榮壽公主了。


  “我死不悔，這原是我的命。”淑妃凝望著榮壽公主：“可是掌嬌不能因我而葬送。老祖宗，我知道您和皇後娘娘都是善性的人，興許掌嬌跟著老祖宗，倒能留下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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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點事情，這章是趕著寫的。錯別字什麽的後期會改的，先將就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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