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8
0078 杏花春館憐飲藿香, 澗壑餘清得享清幽
杏花春館是環湖九島之一,所處位置最高。若能登上歇山城樓,一眼望下去, 整個圓明園都差不離都在眼下。皇家園林的院落宮苑大多是富麗氣派的, 杏花春館卻與別處迥異。靠著南邊是一大片菜圃, 遍植蔬果, 甚至還種了小麥。引來的曲水更添風韻, 瞧著真是野趣盎然。
小喜子引黛玉下船出碼頭, 口中笑道:“郡君, 您留神腳下。”一麵扶著她往裏去, 一麵笑著與她解說:“這杏花春館是太皇太後最中意的地方,頭一次來就瞧中了,此後再沒挪過地方。如今是夏天, 時候略過了些。等來年春天郡君再瞧, 那春花翠竹掩映在一處,別提多美了,燦爛得像朝霞似的。”
黛玉道:“我的屋子在哪裏?”
就猜到她要問這個。姑娘家愛幹淨, 早起進了園子到現在還沒換過衣裳, 眼下要給太皇太後請安, 是得先去更衣淨身子。
他忙引著黛玉往西邊的杏花村走:“皇上親口|交代, 叫郡君您在杏花村住著。這杏花春館除了春雨軒,就屬杏花村最舒服。”
蘭陵和蘭亭一早在杏花村裏候著了,久等黛玉不至,就猜到是皇帝把人留下了。兩人安下心來,盯著小宮女們收拾屋子。先把東暖閣理出來, 把從前在秋鴻殿慣常用的東西重新擺上, 以作寢殿。另又把西暖閣拾掇幹淨, 擺上西洋的大鏡子,充作黛玉日常休憩見客之所。
西暖閣原是沒有隔間的,因皇帝想著她愛讀書寫字,故而靠著北邊的窗戶特意辟出一間小屋,好叫她能在此靜|坐默讀。
杏花村沒院牆,紮起高高的籬笆以作隔斷。黛玉見了,不免又讚一回有趣。外頭雖簡樸有野趣,裏頭該有的陳設卻一樣沒少。
黛玉邁步進明間,蘭陵和蘭亭兩個恭恭敬敬跪著迎她,領著小宮女們朗聲行大禮道:“奴婢叩請福壽郡君安。”
“都蠲了罷。”黛玉命免禮,環視一圈見都是熟悉麵孔,便輕笑道:“你們都是服侍過我的,我是什麽規矩習性大多知道,就不必一一交代了。”
說著,又引自己府上帶出來的霽雪與他們相見:“這是我的丫頭霽雪,也是打宮裏出來的。”
蘭陵與蘭亭對視一眼,不拘是誰,進宮都不許領家裏的奴才進來。如今黛玉卻破格領了個丫頭進來,想來又是皇帝特許的。
蘭陵上前一步,屈膝道:“霽雪姐姐。”
她都低頭以霽雪為先了,蘭亭自然有樣學樣,也跟著行禮喊姐姐。
霽雪也與二人回了禮,便聽黛玉道:“箱籠衣裳都收拾齊整了?”
蘭陵一聽就知道她是要換衣服,忙引她往西暖閣方向走。霽雪和蘭陵服侍黛玉換了衣裳,蘭亭捧水進來好叫她洗手。
黛玉換了身淺品月色繡白玉蘭花的衣裳,又重新梳了頭,才領著霽雪往春雨軒去請安。
目送她去了,蘭亭方癟著嘴抱怨起來:“這下好了,郡君領了慣用的奴才進來,更用不上咱們了。”
蘭陵便笑話她沉不住氣:“見著一個就慌腳雞似的。屆時若真迎進來做皇後,家生奴才能領八個,你又該怎麽好?”
蘭亭頓時泄氣了:“我能怎麽好,趁早找個涼快的地方坐冷板凳罷。”
半道上撥到身邊的,和打小就服侍的,孰輕孰重是個人都能分辨得出來。真到了那時候,好玩的好吃的也都輪不著她了,還有什麽希圖。
“八字沒一撇的事,你倒想得長遠。”和蘭亭比起來,蘭陵就穩當得多,很有幾分不動如山的氣度。把黛玉換下來的衣裳理好,再送出去叫人漿洗,蘭陵道:“好好服侍主子,主子高興了,好愁沒你的好日子?”
黛玉身邊的丫頭,別人她興許沒聽過,霽雪這個名兒卻記得很清楚。真論起來這也不是打小就跟著黛玉的丫頭。沒記錯的話,原先霽雪應當是東太後跟前的大宮女,和容霜、待風等人都是一樣的。當年東太後還是皇後的時候倒很捧著林家,聽說林家嫡長女身子骨弱,身邊恰好又有個宮女做蘇幫菜很好,便順理成章賜了下去,這人就是霽雪。
半道上過去的,還是宮裏東太後身邊的人。就這麽著,黛玉還能信任她,把她當做得力的大丫頭領進宮來,可見她是不以時間長短分親疏的。服侍得時間長有什麽用,得猜得著主子的心,得忠心,這才是好奴才。
黛玉進了春雨軒,才知道恭儀伯夫人和謹莊王正妃都來了。因太皇太後嫌春雨軒略小了些,坐著不舒暢,便穿過菜地往澗壑餘清去賞荷花聽戲。黛玉便仍退出來,往澗壑餘清來。
澗壑餘清攏共五間屋子,正中如大多宮苑一樣是明間,另又辟出東暖閣與東梢間,及西暖閣與西稍間。太皇太後嫌屋裏悶,便命人將明間前後殿門悉數打開,放下隔絕蚊蟲和日光的霞影紗,自坐在明間寶座上,兩側紫檀木扶手椅上各坐著孫宛純和薛寶釵。奶媽子抱著漾漪郡主,正站在廊下逗鸚鵡。
黛玉先往裏來與太皇太後請安,太皇太後忙命免。也不叫人另排座,隻命她依著自己,一並在寶座上坐了。
“怎麽這時候過來,日頭大,再把你曬著。”太皇太後恐她一路過來叫熱氣熏著,又是叫人來打扇子,又是催人去捧藿香解暑飲來。
黛玉謝了恩,便就著霽雪的手吃解暑飲。一盞吃盡了,便聽孫宛純在旁似真似假地嗔怪著撒嬌:“老祖宗偏心。”
太皇太後笑道:“淨說傻話,你們幾個我一樣疼。”
“還說一樣疼我們,才剛我和四弟妹過來,老祖宗隻問我們熱不熱,哪像現在這樣關懷備至。”宛純搖著頭,佯作歎息狀:“也怪咱們自己,生得粗陋了些。哪裏像林妹妹這樣,水晶似的姑娘,這才能得老祖宗的愛惜,配有解暑飲吃。四弟妹,你說是不是?”
寶釵在太皇太後跟前沒宛純這樣得臉,不敢這樣似真似假地嬌嗔。聞言卻也笑了,打趣道:“老祖宗,您聞見什麽味道沒有?”
“什麽味道?”太皇太後沒聞見別的氣味,側頭問黛玉:“黛玉聞見沒有?”
黛玉不疑有他,搖頭奇道:“我也沒聞見。寶姐姐,是什麽氣味?”
寶釵起身繞著宛純轉了兩圈,在黛玉身邊停下,拉著她朝宛純指了指,笑道:“一股酸溜溜的氣味。”
宛純原也認真地辨認氣味,驟聞此言,便笑著要去擰她的嘴:“好啊你,拐著彎說我醋了。難不成你是個石頭人,竟不會醋?我偏不信。”
“老祖宗,您瞧她。午膳吃多了酒,這會子倒上臉了。”寶釵搖著扇子走近兩步,與她咬耳朵說悄悄話:“這種飛醋你也吃。回了府裏,謹莊王要是說兩句玩笑話,豈不要鬧翻天?”
宛純被她說得麵上一紅,扭著身子避開不想理她。黛玉雖沒聽真切,卻也知道真說起玩笑話來宛純比不過寶釵。見兩人鬧成一團,也覺有趣,擎著茶笑起來。
正當此時,那廂有人來回,說是萬歲爺打發閆永安送東西來了。太皇太後命請進來,便見閆永安捧著個玻璃圓盒進來。他話少整肅,絕不會像奚世樾那樣油嘴滑舌,見了主子們就是規規矩矩地行禮見安,再就是一板一眼地回話。
“皇上新得了些白蘭花,想著福壽郡君喜歡,特意命奴才送過來。”
閆永安打開盒蓋,送到黛玉跟前。裏麵果然又是一盒子清香撲鼻的白蘭花。黛玉頂著眾人的目光對上這盒白蘭花,心裏暗暗抱怨,將才怎麽不給她。若真忘了,過會子用晚膳的時候拿來也好。現在倒好,多少雙眼睛瞧著她。
太皇太後見她局促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率先拿起一朵來替她解圍:“讓我瞧瞧是什麽新鮮東西,這花兒北邊可少見,今日咱們都沾光了。”
說著就問黛玉是怎麽佩的,黛玉伸手替太皇太後佩在鈕子上,又聽她道:“宛純和寶釵也佩一朵,今日咱們都沾沾黛玉的香。”
兩人都笑著應了,趁佩花的時候,宛純壓低聲音問黛玉:“我先時說的話,你都忘了?”
這白蘭花她不是第一回見了,當日進宮來接黛玉出去,也是這麽一盒子花。她私心想著皇帝不是良配,不想黛玉日後傷心,故而趁早把話都告訴她。未料再進園子,又是這麽一盒花。黛玉紅著臉又羞又怯,獨不見惱,實在令人心驚。
“姐姐說的話我沒忘。”黛玉小聲說:“過會子空了,再與姐姐細說。”
皇帝忙到晚膳時分才過來,寶釵正和剛入宮的璨萏郡主說話,黛玉和宛純兩個坐在暖閣裏打雙陸。
論輩分宛純是嫂子,皇帝也不必忌諱她,進了門與黛玉笑道:“聽說你拿著朕送的東西去做人情了?”
顯然是知道了白蘭花的事,眼下來發難了。
有旁人在,黛玉隻睨他一眼,卻沒開口。宛純卻順手把黛玉的捶了一個下去,方抬頭笑著打趣:“皇上的東西,給了咱們林妹妹,就任由妹妹做主了。就是不給妹妹的,難道妹妹還不能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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