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前塵
蒄婭的聲音沙啞，像是淬了毒一樣。凝魂神聽著他的聲音，竟然有些控製不住的往後退。他枯瘦的臉上帶著能把人灼傷的笑意：“我會伴著大人，不管什麽時候。但是，我詛咒你，你這一生再也不可能與大人相見。”
他的話像刀子一樣，直直的戳著凝魂神的心髒。她竟然有些心慌，可是她下意識的想要反駁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張不開嘴。說什麽呢？說她不害怕？
可她明明害怕。
對上蒄婭，她的所有所作所為都顯得不那麽理直氣壯。她可以挺直腰板跟法則杠上，可是麵對這個用生命在守衛天戰的人，她一切的語言都顯得慘白空洞。
然而大人並沒有在追溯石裏沉睡，要不然就憑著他們幾個，也能把大人喚醒。她在戰場上沉睡過去，她實現了自己對法則的諾言。不管怎麽樣，她不會輕易放棄自己的職責。所以，她用一場沉睡換來了一場大戰的勝利。
其實那個時候她什麽也不做的話也不會有人苛責她，一個失去了愛人的人總需要一些時間走出傷痛。可她沒有，她看著所有人的眼神都是冷的，就連一直跟著她的豔生也似乎被她的冰冷凍傷。
彼時天地之主已經沉睡，法則和她的一場大戰大傷元氣。因為憐惜她痛失愛人，作為她的伴生妖精的豔生什麽也做不得。幾乎沒有人可以控製她，然後就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一步一步的把自己作死。失去了愛人的天戰仿佛浴血一般，一直在戰場上留有餘地的她徹頭徹尾的變成了一個瘋子。
無智神說：“幾乎沒有人可以阻止他。你也看到了，那年她一個人可以與天地之主和驚琿抗衡。而豔生，和她之間也有了隔閡。法則的元氣久久恢複不了。我們幾個就算捆一起也打不過她。”
草木神喃喃：“那怎麽辦？她又在觸犯法則。”
豔生開口：“大不了有我兜著。”
法則說：“天戰，我憐惜你痛失愛人，不與你計較。但你這樣弑殺，是想讓他九泉之下也不安穩嗎？”
她殺紅了眼：“法則，你又拿我當傻子。他現在怎樣的境遇我還不知道嗎？他有什麽錯？他是被我逼著和我在一起的，他愛我有什麽錯？你們竟然滅了他的魂火？”
那個時候，很多人都在暗中看著她。她的手在抖，嘴唇顫抖著。海神嗤笑了一聲：“那又怎麽樣？你是天之驕子，他應該匍匐在你腳下……唔。”話音未落，那個人就從地上暴起，扼住了她的咽喉。
天戰的眼睛通紅：“你敢詆毀他？我捧在手心的人，你敢這麽詆毀她？”
如果最後不是豔生看不過眼阻止了她，那麽海神就會成為第一個活生生的被掐死的主神，也會成為第一個死在她手下的這個世界的人。
凝魂神閉上眼睛，有清淚從她眼角劃過。隨著時間的流逝，那些記憶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更加鮮活。記憶裏那個眼角眉梢都是張狂的女子，或者是抱著狐狸坐在草地上，又或者是慵懶的窩在那個人懷裏的她，還有失去了那個人變瘋狂的她。她的臉，鮮活的在她麵前呈現。她的話，想把刀一樣狠狠地戳在她身上。
她說：“我見不到他了。不管我是生是死，我都見不到他了。”
“我可以掌握很多人的生死，我甚至可以在瞬間就滅了這個世界。可我偏偏掌握不了他的生死。”
“為什麽？我做錯了什麽？他做錯了什麽？我愛他，他愛我，不過是普通女人和男人之間的感情。為什麽你們要這麽對我們？”
她沒有心，可每一句說出來的時候都在狠狠地譴責他們的心。
她原以為，她殺了他，讓她記恨，她就可以記她一輩子。可是，事實證明怎麽樣呢？她從來都不會理睬那些她應該恨得人。她以為是法則害死了自己的愛人，可是最後一刻救了法則的也是她。
在她麵前，大局永遠重於自己的私人感情。所以，她用一場沉睡，換來了十分之九的異魔隕落。
天地之主和驚琿的沉睡已經足夠那個世界震蕩，她的沉睡帶來了曙光，同時直接把這場戰爭推向終結。
接下來的時間，他們四處奔波，去驅逐六界裏其他的異魔。
他們不敢停下來，一停下來那個女孩兒的臉就會浮現在他們腦海中，然後折磨他們。海神有多敬佩大人呢？她和她一樣不服氣不甘願那個人的存在，甚至如果沒有她動手，海神也不會輕易的放過那個人。
可是，她最後也在最後的那場大戰裏隕落，她說：“隻要我死了，是不是就記不得那一切了？”她跟她說，“我們錯了，我們做的一切都錯了。我們以為是為她好的事，其實是在往她身上插刀子。”
“如果能再選擇一次，我一定不會那樣選擇。”
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可是那個時候她根本不懂，她隻知道那個下賤人搶了她喜歡的人，她沒有一點兒後悔，甚至對於海神的懺悔嗤之以鼻。
已經釀成了那種後果，就算後悔又能怎麽樣呢？
可是，現在的她似乎懂得當年海神的心思了。
隨著時間一天天發生變化，她的心緒也在變化。預言神已經很少來了，自從那次他在她這裏得不到大人的信息，他就很少來了。
而命定神，他是個膽小鬼，因為知道了戰神的氣息還在所以他一直提心吊膽。其實，她一直很好奇為什麽那些人對於戰神的死諱莫如深。
他們那個時代，發生了很多事情。不是件件她都知道，而她知道的別人也不一定知道。這些事情相對於自己和別人都是秘密，都是不能為外人道的事情。
就像她不知道戰神是怎麽死的，就像命定神不知道草木神當年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麽。就像預言永遠不會知道大人保衛這個世界的決心到底有多重。
很多很多的事情，她都不清楚。
然而在此時此刻，她明確的知道自己在後悔。
她在後悔自己以前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