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豔生（三）
姑姑站起來，瞪著他，聲音鏗鏘有力：“他是戰神，沒死在戰場上，卻死在他拚命守衛的這個世界的法則之下，你不覺得好笑嗎？”
法則說：“普天之下，莫非王法。”他又說，“不管怎麽樣，不管他是誰，他都該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所以說他喜歡了我就要付出這樣的代價嗎？”
法則隻說：“你是神兵。”
那時候姑姑的表情很悲涼，臉色平靜，眼神卻帶著無窮無盡的寒意。
那是姑姑第二次對法則的妥協。
但是最後那顆鮮血淋漓的活生生的從她自己身體裏剜出來的心髒，告訴他們，她不願意妥協。
這是姑姑無聲的反抗。
法則終歸還是認輸，對著姑姑的事大部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連姑姑當年和天地之主一場大戰也沒讓法則懲治了她去。
所以，她不明白，為什麽這樣擁有得天獨厚的被世人鍾愛的姑姑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她百思不得其解。
冥華說：“豔生告訴我，接下來會有無窮無盡的事情發生，我們尚且自顧不暇。”他閉著眼睛，顯得很無力，“他還說我們最好放任姑姑作為，這樣等姑姑把自己折騰到半死的時候，我們就可以輕而易舉的製住她。”他說，“連豔生都放棄她了，我們能怎麽辦？”
寐期歎了一口氣。
“我其實很害怕，很害怕姑姑恢複記憶。那段記憶與她而言，隻有傷害。”他說，“我寧願姑姑不記得我們，我也不想讓她相起那些迫不得已的過往。”冥華睜著眼睛，看著床頂，“那對她太苦了。”
“現在的她就很好，什麽都記不得，偶爾有幾個在乎她的並且她也在乎的人，她不用再在這個世界拚命，這該有多好。”
寐期也躺在他旁邊，頓了頓，開口說：“可是她偏偏有她的使命。”她枕在冥華的肩上，“我其實一直在想，姑姑為什麽會喜歡上那個人。我想不明白，豔生溫柔相待，天地之主傾盡天下，他們那一個都比那個人要有優勢的多，可那個人憑什麽會讓姑姑為她和豔生、天地之主反目成仇。”
寐期閉上了眼睛：“甚至喜歡她的人那麽多，可她卻為那個人拋棄了所有喜歡她的人。我不明白，那個人有多好，值得姑姑這麽對待？原先想著，既然是姑姑選的人，不管再不福氣，我敬著遠著就是了，可姑姑連這麽個機會都沒給我，直接拉著那個人進了幽穀。我們想進去探望，無一不是被蒄婭扔出來的。”
冥華似乎也想起了什麽：“當時蒄婭也照顧過我們一段時間，姑姑忙著應對異魔，我們又還太小，離不開人。蒄婭就臭著臉，從姑姑手裏接過照顧我們的差事。”他想了想，“可也是他，完完整整的守了姑姑一輩子，守到牙齒掉光，守到再也不能守的地步。他的魂魄還在守著姑姑。”
寐期驚訝的看著他。
冥華扯了扯嘴角：“你看不到也是應該，蒄婭原來燃燒靈魂，後來姑姑拚盡全力救了他一命，他體內也就藏了一絲姑姑的元神。久而久之，他的魂魄也染上了姑姑的味道，所以你看不出來在情理之中。”
寐期頓了頓：“但是，他死了？”
冥華笑了笑：“你不知道？姑姑沉睡的時候他就死了，他傾盡全力送姑姑投胎轉世。姑姑戾氣太深，他就以自己的修為為姑姑洗清所有的血債。”他說，“蒄婭怕是天底下最忠於姑姑的人了，這份忠誠無關其他。”
他說：“我不知道姑姑和蒄婭的過往，豔生偶爾提過一句說蒄婭是當年姑姑還是神兵的時候偶然間救活的一棵古樹，僅此而已。”
寐期抬頭看著他：“總覺得豔生知道很多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姑姑蘇醒不久，他也應該是這樣才對。可是我卻感覺，豔生好似一直在看著這世界，他並沒有因為姑姑的沉睡而沉睡。”
冥華扯了扯嘴角：“不管怎麽樣，我們都沒有能力改變什麽不是嗎？如果是你想的那樣倒也好了，不管他在籌謀些什麽，他終歸不會害了姑姑去。”
他說：“不管他做什麽，我們信他就是了。或許……”他眯起眼睛看著周圍，“姑姑會有一線生機呢？”他苦笑著握著寐期的手腕，“到現在我才發現我們有多可悲，我們是六界之主，天之驕子，可是我們六界之主的位置卻是踏著前輩的屍體得到的。真正的到了危急的時候，我們連自己在乎的人都保護不了。”
“姑姑當初殫精竭慮護著那個人，就害怕他有丁點兒損失，可最後他還不是慘死？我突然覺得我甚至還不如姑姑。”他眯著眼睛，“我枉費姑姑苦心教導。”
寐期沉默的摸了摸他的頭，她明白冥華話裏的一切不甘心。她也是這樣，不甘心不情願可卻被這沉重的現實壓垮。這個時候她才發現，不管她原來是誰，她都主宰不了在乎的人或生或死。
極地之北。
凝魂神眯著眼睛看著完全黑了的鏡子，笑了一下：“這樣也算好，隻要他找不到她就好。”
突然有一道清冷的聲音傳過來：“你認為是真的好嗎。”
凝魂神吃了一驚：“豔生？”
豔生緩緩一笑：“是我，千萬年不見，凝魂神風采如舊。”
她慌亂了眼眸：“你怎麽會來這裏？你這麽知道我被困在這裏？”
他笑著：“原先不知道凝魂神被困，現在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凝魂神久久無言，因為她發現時間改變的不隻是他們幾個，這個原先心裏隻有天戰神的男人在不知不覺中也發生了許多改變。
他笑的很好看，不似往昔清冷的模樣：“凝魂神不請我進去嗎？”
凝魂神微微撩起自己淩亂的長發，飽滿的紅唇勾起：“請進。”
他看了一眼周圍，說：“如果她在的話，肯定很喜歡這地方。”
凝魂神隻笑：“她最喜歡的應當是四季如春的幽穀。我這兒算不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