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豔生（二）
他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似乎帶著無窮無盡的悲涼：“但是，我們可能救不了姑姑。”
寐期一愣：“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她有些不可置信的開口，“什麽叫救不了姑姑？她不是還好好的活著嗎？什麽叫救不了？”她扯了一下嘴角，“你不要以為你把姑姑搬出來就沒事了，我告訴你……”
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麽，卻還是沒能說出來。
說什麽呢？
說他用姑姑的身體造謠來博取她的同情心？
可這世上最希望姑姑一生平安快樂的就是他了。他怎麽會這麽詛咒他那麽在乎的姑姑？
寐期張了張口，嘴唇無力的蠕動：“到底是怎麽回事？”
冥華閉著眼睛，倒在寐期的身上：“豔生說，姑姑最後的結局是歸於原點。我們誰都救不了她。”
寐期扯起嘴角，臉上卻不帶絲毫笑意：“他又不是預言神，他怎麽知道姑姑以後的下場？就連預言神都不知道姑姑的結局，他怎麽知道？你告訴他，你幫我告訴他……”寐期咬牙切齒，聲音帶著一股子恨不得吃肉喝血的恨意，“他要是再敢胡說八道，就算我再被囚個千萬年，我也要把他這張嘴撕爛。”
冥華握著她發抖的肩膀：“不要再騙自己了，你明明知道豔生對姑姑用的情有多深。不管怎麽樣，他都不會害姑姑。”
“可他詛咒姑姑？姑姑那麽厲害，能與天地齊壽，怎麽會是他一句歸於原點所能概括的？他隻是恨，恨姑姑不喜歡他而已。明明姑姑那麽好，那麽善良，她怎麽可能？”
“世間萬物都有其因果循環，沒有任何人可以永存，天地之主尚且不能，更何況姑姑呢？”他握著她的肩，親了親她的臉蛋，似乎想要轉移話題，“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是我以前沒有聽人這麽說過姑姑。”她閉了閉眼睛，“你明明知道，姑姑到底有多好，她到底有多厲害。”
“你不明白。”冥華沉默了一下，然後開口，“你被囚了千萬年，所以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現在我們在的這個天地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天地……”他輕輕的呼出一口氣，“神界、人界、妖界的那三個人都沒了。”看著她驚疑的表情，苦笑了兩聲，“就在你隕落之後，他們一個接一個的都沒了。”
“小緦兒告訴我，異魔並沒有完全被消滅。他就隱藏在六界中間，伺機而動。而現在，那個時機到了。”
“凝魂神下落不明，命定神也在最近沒了消息，預言神更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一切都已經亂套了。上古神獸因為姑姑的沉睡，遷怒與六界，不肯再理六界的事。天地之主、驚琿沉睡，不知歸期。戰神隕落，再也沒有複生的可能，而現在姑姑又變成了這樣。”
他說：“小時候，姑姑一直告訴我，隻有我強大起來，才能保護自己重要的人。我已經到了巔峰，但我依舊束手無策。”
“我不知道這是好是壞，姑姑的一雙眼睛沒有消失，那就證明姑姑的力量沒有消失。盡管我們都在潛移默化中被世界規則同化，但姑姑終究與常人不同，她的力量依舊可以創世，還可以毀世。但是。相應的力量卻也帶著相應的代價，等到最後姑姑解封，她會承受不了那股代價。”
他捂著自己的臉說：“我終於明白了當年姑姑看著你登上魔界之主時的無動於衷了，她有力量但改變不了，我們想改變卻沒有力量。”
寐期摸著他的頭，輕聲安撫。
她又何嚐不知道眼前人的掙紮糾結。姑姑待他們不薄，撫養他們長大，又教導他們本事，在那個混亂的時代，她以瘦弱的肩膀為他們扛起了一片安寧的天空。
他們生來就肩負使命，可也是姑姑一心想為他們營造一個簡單的生活。盡管最後，她把他們送上了六界之主的位置感受高處不勝寒的孤寂，可他們又何嚐不明白但凡她有一點兒辦法她也會拚了命的去做。
但麵對世界法則，她終究無能為力。
寐期忽然想起，那年她還沒有登上魔界之主位置的時候，姑姑穿著一身鵝黃色的裙子，法則穿著一件黑色的衣服，兩個人站在一顆桃花樹下。
姑姑那時候還有些少女心性，溫怒：“你又勉強豔生做他不喜歡做的事情。”
法則冷淡的回答：“那是他的職責。”
“狗屁職責，他每次都很痛苦。”
法則的聲音平靜的不像話：“他的一切痛苦不是你施加的嗎？如果不是你一次又一次的觸犯法則，他又怎麽需要硬下心腸？”
他說：“隻要你任性一天，他就不能隨心所欲。你盡可以由著你的性子來，你可以憑借主上對你寵愛肆意妄為，但豔生是你的伴生妖精，他不想對你動手，那隻有他一個人接受懲罰。”
他說：“我倒是忘了，豔生和平常的伴生妖精不一樣，他會死，就算你沒死他也會死。那又怎麽樣？你有主上的寵愛，驚琿也格外憐惜你，你會有很多個豔生，也不差這一個。”
姑姑被他氣得想要動手，豔生卻突然出現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亂來，又對法則致歉。
法則並不責怪姑姑的無禮，隻說：“你們就這麽慣著她吧！總有一天，要付出代價。”
她沒見過姑姑哭，可是等姑姑又一次任性闖下的禍被豔生擋了之後，姑姑哭了。她哭著求法則：“我願意承受一切，我願意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價。”她說，“世間萬物都有法則，我信了。”
這算是姑姑第一次對上法則的妥協。
第二次是什麽時候呢？
是戰神隕落。
法則冷淡的站在她旁邊，看著姑姑手足無措的看著戰神。她問法則：“這是怎麽回事？”
法則說：“他動了不該動的心思。”
姑姑低聲吼：“他隻是喜歡了一個人而已。”
法則憐憫的看著姑姑：“你還是不明白。他喜歡的人偏偏是那個他不能喜歡的人，所以他要接受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