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褚漣澄的殘生（一）

  硯生經常說我是追溯石的主人，它不會騙我。於是，我在等他沉睡了之後，握著追溯石的鏈子，看到了褚蕁死後，發生的一切。


  褚蕁算是死的很壯烈，沒有一個人能想到那麽單薄的女孩兒竟然以這麽決絕的方式來證明自己的決心。皇帝聽說褚蕁自殺之後，愣了好久，慌忙的叫來自己的心腹大臣商量對策。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旨意逼死了褚蕁，卻從沒想到褚蕁的死隻是她自己設計好的一環。隻有那一環起到了它應該有的效果，才會達到褚蕁想要的目標。


  他問大臣：“如今該如何處理？”


  大臣回答：“褚氏女自尋死路而已。”


  “豬頭。”皇帝驟然喝道，“她為什麽自尋死路你想過沒有？是朕要她進宮，她不願意，所以自殺而死。你懂不懂？朕是逼死褚氏女的儈子手，朕這樣跟你說，你可明白了？”


  大臣低下頭，顯然是不以為然：“那又如何？褚氏早已經和當年不可同日而語，就算他遷怒皇上，他又能怎麽樣？”


  “難道你忘了當年禇氏掌兵三十萬，戰長巷掌兵二十萬。五十萬大軍的兵權，都在褚戰兩家的心腹手裏握著。當年，褚家千金出生，她受到的寵愛那是天下皆知的，現在她死了，被朕逼死了，褚戰兩家能不造反嗎？”


  褚蕁最終還是低估了褚漣澄對她的兄妹情誼，也高估了那個皇帝的智商。沒有在瞬間將褚家連根拔起，於是，褚家很快就反了。


  褚家管家最後還是動心了，他把自己手裏的人馬也交給了褚漣澄，卻一直牢記著褚蕁的囑托，偷偷的做著兩手準備。他們一直很順利，直到逼宮那天。程左丞出現了，看著消瘦的褚漣澄歎了口氣：“你終究還是辜負了她。”


  褚漣澄記得褚蕁和程府私下往來不少，所以也就減少了對程左丞的敵意，隻皺著眉頭問：“你的話是什麽意思？”


  “你妹妹為你計劃好了一切，然而你還是走上了這條你妹妹不希望你走上的路。”


  褚漣澄有一瞬間的怔愣，程左丞歎了一口氣：“不管怎麽樣，你終究還是比不過她。如果她身是男兒身，我寧願為她效犬馬之勞。”


  “謝謝你對我小妹的評價。隻是，左丞你如果再給皇帝做事，那我也保不了你。您雖然不是看著我們兄妹長大的，但在私心裏我們一直將您當做一位尊敬的長輩。所以，我不想對您動手，希望你不要擋我的路。”


  左丞淡淡的看著他，撫了一把自己的胡須，開口：“這是你妹妹的囑托。她告訴我，不管以後發生什麽，讓我保你一命。”


  “你胡說，我妹妹隻是一個普通人，她怎麽能預想到今天？”


  “她的確預想不到今天，甚至你妹妹根本不瞎，你父親和你們府上奶娘勾結起來做的勾當她都一清二楚。是你一直在裝傻，不肯相信現實，一直欺騙自己，所以才十幾歲的褚蕁，獨自承擔了屬於你的責任。她本來就是個女子，不管她能做什麽，他唯一的用途，也隻是換取戰家那二十萬的兵權。而你，你應當是褚家正正經經的當家人，卻因為你的懦弱，讓你從小身體就不好的小妹，承擔了屬於你的責任。你妄為人兄，妄為人子。”


  “你胡說。”褚漣澄像是控製不了自己一樣，向程左丞怒喝道，“怎麽可能？這一切怎麽可能是真的？你要編瞎話起碼也要編個符合現實的。褚蕁她一直被我們嬌養在深閨，她怎麽可能懂這些？”


  “所以這是你不如她的原因。明明你才是褚家的當家人，但也是所有的一切都瞞著你的原因。她在拚盡一切保護你，以前我一直不懂她為什麽會提出這個要求，現在我懂了。從那個時候，那個小姑娘就抱了必死之心。”


  “你胡說八道，我小妹那年才幾歲，她怎麽可能想到這麽多？”


  “那褚家的宅子為什麽在一夜之內被燒了呢？你為什麽從來不仔細想想？你妹妹身邊突然來的那些能人異士？還有你妹妹本來天真善良可在什麽時候卻變成了不擇手段。你隻看著她變了，卻從未想過她為什麽而變。不要把她當做傻子，你們做的所有的勾當，她都看在眼裏，一清二楚。”


  這是褚蕁經常跟他說的話：“不要把我當作傻子。”


  他原先是怎麽以為的呢？不管褚蕁有多聰明，她總猜不到這裏。可事實證明，所有的一切，褚蕁都了如指掌，然後蹲在暗處，看著他們。他們的所作所為，都逃不過褚蕁的眼睛。


  褚漣澄閉了閉眼睛：“但是我已經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怎麽可能輕易回去？就算……就算不為我小妹，為我阿爹阿娘，為戰伯伯，為那一戰死去的千千萬萬的戰士，我也應當拿走皇帝的狗命。”


  程左丞喝道：“事到如今你還不肯醒悟，為什麽你妹妹最後選擇了自殺而不是和你一起，是因為她早就知道這一切是命中注定的。這個王朝的命數還沒有盡，所以不管你怎麽作為，也隻有階下囚的下場。所以你妹妹千方百計的讓我欠下她的人情，隻為在關鍵的時刻救你一命。你若再不醒悟，就可惜了你妹妹那些天殫精竭慮的思索。”


  不知道那句話觸動了褚漣澄，他愣了。就算他現在想要放手，可是那些跟他一起造反的人卻不願意。他們打入皇宮，生擒皇帝，最後卻被一網打盡。褚漣澄作為首犯，被處以極刑。他也不反抗，隻是愣愣的看著皇帝。


  原本以為殺了皇帝是他活下去的唯一的原因，可是當所有的一切都光明正大的擺在他麵前的時候。他突然不知道自己還怎麽接著活下去了。


  程左丞運用自己的能力，實現了自己對褚蕁的諾言。看著被壓著的褚漣澄，他淡淡的開口：“你妹妹所做的一切隻是你希望你活著，所以，希望你不要辜負她的所作所為。”


  所以，不管褚漣澄經曆了什麽，他總牢記著那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