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嬰靈

  我吃了一驚：“司機沒看見嗎？”


  大媽歎了一口氣，明顯也有些惋惜：“司機是個二十幾的小夥子，因為年輕不注意休息，疲勞駕駛，看到那小孩兒的時候已經遲了。”


  我看著在車海裏那個不知所措哭的一抽一抽的小孩兒，心裏慢慢的湧起一股酸澀感。


  “工作人員馬上封園，許多小孩子都說聽見有小孩子在哭，把那些人嚇夠嗆，帶著小孩兒的家長都不敢來這兒了。所以，這兒有點兒邪門。你還是不要進去了。”


  我謝過大媽：“您放心，我一定不過去。”


  轉過頭，看著那個小孩兒，大約三四歲的樣子，穿著小小的藍色短袖，短短的小小的黑色牛仔褲，頭上還頂著一個小帽子，背著一個兔斯基的小書包，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鼓起的嬰兒肥的小臉蛋，粉雕玉琢的一個孩子，如果還活著一定是個很受歡迎的寶寶。


  “媽媽，我怕。”


  “爸爸，你來接我啊！”


  “爸爸、媽媽，你們去哪兒了？”


  小孩兒默默的蜷成一團，看的我心一陣陣的抽疼。


  我抬起腳步，準備過去。一聲急刹車的聲音傳過來，我的腰裏纏了一隻緊緊的大手，男人餘氣未消，大聲衝我嚷：“你他媽的要死找個安靜地方，別在這兒礙我眼睛。”


  我轉過頭，瞪著他：“能不能說句好話？”


  “我現在揍死你的心都有，要說好話下半輩子吧！”


  看男人真的氣急了，我頓了頓，氣焰頓時熄滅，不停的攪動著手指：“對不起，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了。”


  男人的氣被憋在肚子裏，發不出來。低頭看著我，半晌才歎了一口氣：“怎麽了？為什麽那麽急過馬路？”


  我才抬起手，衝他指了指在馬路中央的嬰靈：“我想幫幫他。”


  男人微微一頓，隨即問我：“你怎麽幫他？他已經死了，再過幾個時辰就會有陰司來接他，你還能怎麽幫他？”


  “最起碼……不要那麽迷茫，不要那麽傷心，要知道他的爸爸媽媽不是故意丟掉他的。他依舊是他爸爸媽媽心裏的寶貝。”


  我淡淡的看著那個小孩兒，恍惚間想起幾年前媽媽去世的時候我也是同樣迷茫，來不及悲傷，就被未來的日子打垮，根本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該怎麽堅持下去。


  男人靜靜的看了我一會兒，隨即牽起我的手，手間運起藍色光芒，頃刻間車流停止湧動，掉下來的樹葉頓在半空，有鳥兒也愣在原地，我看著男人。男人睨了我一眼：“我帶你過去。”


  我悄然握起他的手，低聲道：“謝謝。”


  “你我之間，永遠不需要這兩個字。”他握緊我的手，拉著我走進車流，“不管怎麽樣，不管我是人是鬼，我終究希望你好好活著。”


  我頓了頓，看著他的背影，喃喃：“對不起。”


  對不起，我不應該誤會你的意思的。


  對不起，我不應該一個人獨自跑出來的。


  有太多的歉意不知道從何說起，我隻能看著男人，期冀他能感受到我的歉意。


  我們來到馬路中央，我彎下身子，對著小孩兒扯出一個笑臉：“小朋友，姐姐帶你回家好不好？”


  小孩兒抽著鼻子：“可媽媽說讓我在原地等她。”


  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寶寶這麽乖啊！可是媽媽生病了，姐姐帶你去找媽媽好不好？”


  小孩兒將信將疑的把手放到我張開的手心裏，我握了下，果然一片虛無。我閉了閉眼睛，趕走心裏莫名其妙的那股煩躁感，看著一臉疑惑看著我的小孩兒，笑意盎然：“你媽媽很擔心你，她會為了你哭，為了你笑。你是他們的寶貝兒，永遠的寶貝兒。”


  不管將來他們還會不會有孩子，他們永遠會記得你。


  你的存在與他們來說，是唯一不可替代，不管將來會有多少孩子，你的位置依舊存在。


  世界上永遠沒有可以替代的存在，如果有，那隻能說明沒有到極致罷了。


  小孩兒抽了抽鼻子，衝我扯開了一個笑臉。


  我拉著他並不存在的手，小心翼翼的走過車流，來到遊樂場門前。我們腳前，突然出現了一天黑色的小路，上麵鋪滿了曼珠沙華，隱隱的黑氣滲出。小孩子輕輕在我手裏掙開，看著我：“姐姐，我要走了。”


  我阻止他走上那條小道，急急說道：“不要，姐姐不是答應你了，要帶你回家找媽媽嘛？你還沒有看見媽媽平安，你還沒有讓爸爸再把你駝起來。寶寶，不要動，姐姐帶你回家。”


  小孩兒眨了眨自己一雙水汪汪的眼睛，大而有神的眼睛又浮現了一絲迷茫：“我真的還能見到爸爸媽媽嗎？”


  我急忙點頭：“能的，隻要你跟我走，你別亂動。”


  小孩兒突然笑了起來：“姐姐，你不要騙我了，我死了，我見不到爸爸媽媽了，他們會有別的孩子在，他們也會叫那個孩子寶寶。”說完，就要踏上那條小道。


  “不會的。”我急忙說道，見他轉過頭來，蹲下身子，又說了一遍，“不會的。你是唯一的寶寶，誰也不能替代。”


  他的眼裏重現迷茫，我大喜，就要過去拉他。可小孩兒的腳下突然出現了兩條鎖鏈，扯著小孩兒往小道深處走，我大驚失色，連忙去追，卻被男人拽住了衣角。


  我轉過頭看他，他卻衝我搖頭。


  “他還沒見到他媽媽呢？”


  “我說了要帶他回家的。”


  “我又食言了。”


  男人板著我的臉，讓我目視著他，他的眼神認真：“我要告訴你，這件事和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他要去轉世，要去投胎，都不能誤了時辰。天地間的法則運轉，像他這樣的小孩兒，不會有什麽因果報應。他會好好的，所以，一切都和你沒有關係。”他抬起手，輕輕的摸著我的肚子，嘴裏喃喃，“快了。”


  “什麽快了？”


  “時間快要到了。”他在我麵前彎下身子，貼著我的肚子，輕聲道，“快到了，我的寶寶，一定要堅強。”


  我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