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魄散

  “不過，也無所謂了。”他眼裏帶著淺淺笑意，靜靜地凝望著我，“你很好了，真的很好很好。”


  所以，親愛的這位本是陌生人女士，不要自責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願的。不管經曆過怎樣痛苦的時間，在最後一刻，在你身邊我已經得到了最大的安寧。


  “還有啊！你不能這麽自私了。”他笑著，嘴角邊的酒窩淺淺淡淡，卻是我記憶裏最美好的少年模樣，“不要讓我到這種程度了還要擔心你。”


  “原來想的是一個人偷偷的離開了，反正除了你誰也不會看得見我。隻是你這麽傻的人肯定又會把我出事兒了的原因都傻傻的歸結在你的身上，自責、自我厭惡，都可能發生在你的身上。我呢，就是來告訴你，這一切都與你無關。”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這個秘密？”他想了想，“那天陰司也抓到我了，我不想投胎，所以我是受了天譴的，我的所作所為跟你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這個傻傻的少年啊，把所有的一切都攬在他的身上，隻是不想讓我自責。


  那麽，我又怎麽能辜負你的好意？

  我笑著，像往常一樣，向他伸出手：“我會好好的。”過著你想要我過著的生活。


  他也笑了，身影慢慢的消散。突然捂住心口處：“好想感受一次，心髒跳動是怎樣的感覺？”


  向我擺了擺手，隨即便化成白色的光點消失不見。


  我癱倒在原地，泣不成聲。


  不過，這一定不是因為自責。


  而是，因為我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


  從此，我楚雨蕁的世界裏再沒有他。不會再有那樣一個人，滿載著一身歡喜，衝我笑著奔來。


  “我會努力好好的，會認真的過好以後的每一天。然後，我會完成你未完成的執念。”


  突然想起我們以前的一段對話。


  “人生在世，一定要有夢想。沒有夢想的人生就連吃飯也沒勁。”


  那個時候的陳筱姀還是簡簡單單，沒有她看上的少年，歡脫著舉起手來：“楚老師，萬一我的夢想就是吃呢？”


  那時候的我扶了扶鼻梁上並不存在的眼睛，認真的看著她：“那你可以準備安心的做一條鹹魚了。”


  隨即兩個無憂無慮的小姑娘肆無忌憚的打鬧成一團。那個時候我剛剛經曆過變故，可以看到鬼。對於那隻突然出現並對我們班導情有獨鍾的小鬼一隻抱有偏見，他卻一點兒也不惱，淺淺的笑著，少年的臉龐裏卻是不合這個他這個年紀的包容和寬和。


  “那你呢？你的夢想是什麽？”


  我想了想，隨意捏了個“世界和平天地安寧”那樣鬼也不醒的夢想，小鬼卻一臉認真的看著我：“你的夢想一定會實現的。隻要人人都獻出一份愛。”


  “……大哥你是誰啊？”


  我至今對那個時候小鬼的表情還印象深刻，明明隻是胡說八道，卻在他的眼裏是那麽值得認真的一個話題。


  “那麽，你要的是什麽？你要的是讓我寬待這個世界以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生物嗎？”緩緩擦幹了眼淚，踉蹌的站了起來，“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願。”


  敲了敲那道無形的屏障，用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嘶啞的嗓音開口：“半個小時已經到了，放我出去。”


  “踏踏踏”的腳步聲在這個空寂的房間裏響起，我抬起頭淡淡的看著那個逆光行走的背影：“時間已經到了，可以放我出去了吧？”


  他什麽也沒說，輕輕揮了揮手掌，那個困著我的屏障就在一瞬間煙消雲散。


  看吧，這就是力量的懸殊。我拚盡全力的一擊，在他眼裏是多可笑。


  他背過身，就準備下樓。


  “妖……”我喊他。


  他頓了頓，還是沒有轉過身來：“你就沒有什麽要跟我說的嗎？”


  比如，一句抱歉。


  或者，一聲問候？

  隻要別這樣，默默的離開就好了。


  他轉過頭來，看著我：“我覺得你並不需要我的安慰。以後，你會經曆更多這樣的事情。那個時候不管你怎樣絕望，怎麽無助，都沒有人幫得了你。所以，楚雨蕁……”他的眼神突然認真了起來，“自己強大起來吧！隻有你自己擁有了可以抗衡的能力，你才不會再看著一個個親近的人跌入深淵而無可奈何。隻有你自己強大起來，能夠和這法則相抗衡，你才能留下那些你認為重要的人。”他的聲音冷冷清清，非常淺淡，幾乎沒有任何情緒。就這樣平鋪直敘的跟我說，“楚雨蕁，你強大起來吧！”


  我狠狠地閉了閉眼睛，再睜開眼睛時，我已經不允許自己再有一絲一毫的悲傷：“那你呢？你也包括在這法則裏麵嗎？”


  他笑了笑，緩緩舉起了自己纖瘦的手：“什麽事都是要等價交換的，我已經這麽強大了，所以要付出的肯定是很重要的東西。”


  “那你為什麽不幫我？”


  “我幫不了你。”他說完，就不再離我，手插在褲兜裏慢慢走遠。


  我轉過頭去，卻發現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靜靜地站在門邊，幻化成短發的頭安靜的靠在咖啡色的門上，一身淺色衣裳將他身上的戾氣緩和了不少。他隻淡淡的看著我，像平常問候那樣問了一句：“不鬧了？”


  可能也不像平常問候。


  平常的問候裏男人的尾音總會輕輕上揚，聲線慵懶性感，那個時候不管你怎麽在他懷裏撒歡他都會包容的看著你。而這樣，尾音下沉的時候不多，卻每次都是他要瀕臨發怒的時候。


  我平靜的看著他：“我沒有鬧。”


  “嗯？”


  “我沒有鬧。”我走過去，緩緩撫上他沒有體溫的胸口，這個人，骨子裏都是冷的。靜靜地靠在他胸口處，在他胸前畫圈：“你看，你沒有心跳。所以，你什麽都不懂。”


  你沉睡了七八百年，忘卻了作為人的所有記憶。


  你不知道什麽叫做心痛的快要死掉？


  輕輕的攀上他的肩，在他唇邊廝磨：“你看，就連做這種事的時候，你都是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