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你的良心不費痛嗎？
尤其她哭了片刻, 哭得有些累，一邊抽泣一邊想抬頭看看周圍休息會兒，一抬眼卻偏偏看見麵帶微笑看好戲的辛普森，越發難過, 金豆豆又落了滿臉。
抗爭無果總比不抗爭要讓人難過些。
董事長一身私人定做的高級衣料被女兒這麽亂蹭，大概是沒用了, 此刻他卻沒像從前那般，持著父親架子冷漠漠地些要堅強的話，打個手勢示意哈珀姐退後些, 低聲道：“等等吧。”
“喏。”辛普森在抽屜裏窸窸窣窣地摸索一陣, 找出個餅幹盒，打開了放到黛茜麵前，“給你吃。”
雛菊本來準備好要全身心地抗拒他，誰想到隻是不經意地望一眼, 就望見了難抗拒的誘惑。
動物餅幹。
不是普通的動物餅幹，圖案做得生動可愛，上頭灑了五彩的糖粒, 裏麵還有夾心。
黛茜喜歡吃。但因為太甜, 托尼在家裏都不怎麽給。
眼淚顫顫地掛在眼睫上, 終於暫時停止供應。
團子淚眼朦朧地伸出手, 在餅幹盒裏翻一翻, 也不貪心, 那麽多塊裏隻拿一包大象的, 就縮了回去。
當然, 她完全不貪心也不對——大象餅幹塊頭最大，可以多吃一點。
她想拆來著，拆之前本能作祟，抬頭看看托尼。
托尼一雙楓糖色的眼睛正望下來。
四目相對，黛茜把餅幹捧起給他看看，眼巴巴地等一句同意。
但無情的大手還是一下就把餅幹奪了去。
雛菊眨一眨眼，正要繼續傷心，突然聽見包裝紙撕開的聲音，還沒等看，餅幹已經又回到手心裏，還是開了口的。
“隻準吃一個。”老父親冷漠漠地道。
懷裏這個立時暴雨轉晴，明明還帶淚，卻一下子眼眸彎彎地笑起來，縮成一個吃獨食的團，低頭扯開透明包裝紙，把餅幹蹭起來一角，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裏麵流淌出來的甜甜的夾心要讓人開心得飛起來，完完全全把害怕拋在腦後了。
黛茜還是太，真得很。
她吃餅幹吃到一半，眼看要到最好吃、牛奶夾心最濃厚的中間部分，手裏的零食再度“咻”一下被搶走，張開手跟爸爸討要，隻見他臉上流露出幾分似笑非笑來，對她道：“打完針再吃。”
老薑好辣，成效頗豐。
黛茜心心念念著餅幹，竟淡化了對打針的恐懼，哈珀拿著蘸了酒精的棉花過來，她猶豫一下，看看放在一旁、伸手夠不著的餅幹，再看餅幹旁邊的辛普森，危機感頓起，把胳膊伸了出去。
打針其實很快的。疼在一瞬間，像被蜜蜂輕輕蟄了一下。
雛菊硬是睜大眼睛看完了哈珀打針的全過程，眼裏滴溜溜轉著淚，終究沒有哭，在給貼上個鋼鐵俠的貼紙後扭轉了身子，把胳膊給托尼看看，如果會流利地話，大概還要加一句這裏被人打了。
挨針換來的是一整盒餅幹。
辛普森偶爾也不是那麽壞——他看黛茜實在喜歡，把餅幹裝在袋子裏，讓她拿回家。
“常過來玩啊。”但那帶著笑眯眯表情出來的話永遠讓人喜歡不起來。
拋開打針的不愉快記憶，掰著指頭算一算，黛茜今其實過得很開心。
吃了喜歡的餅幹，晚上睡覺，托尼還難得抽出空閑來，給她念故事書。
裹在薄被裏的麵團攤開了趴著，把下巴放在老父親的大腿上，偶爾撐起頭，看看故事書裏的配圖。
“請不要錄像。”董事長冷酷趕走了在房間裏拿著相機四處轉悠的笨笨，翻到下一頁，繼續講《蟲蟲超人》的故事。
蟲蟲超人有著很長的身體，力氣超大。
當馬路上的車輛即將撞上過馬路的青蛙，蟲蟲超人就把自己當作救生索，纏住青蛙，拉它到路邊。
“它大概沒有想過，拖拽青蛙時會碾壓到螞蟻。”托尼道。
他漸漸地就不讀了。
黛茜趴在那兒，眼睛閉著，身子規律而緩慢地一起一伏，顯然已經入夢。
她睡得很香，被抱回床上也不亂動，兩隻白嫩的手一抓一抓，過沒多久就鬆了力氣。
超級英雄給超級英雄的女兒讀超級英雄的故事。
“做英雄的孩子未必有多好。”托尼道。
他這話時很輕，怕驚動什麽似的，不知給黛茜還是給自己聽，沉默須臾，抬手抹抹臉，轉身關了花板上的燈。
“先生，收到一封請柬。”
出幼兒房後，托尼聽見賈維斯道：“邀請您出席晚宴。”
名義上叫晚宴，實際是個拍賣會，拍賣品的目錄不公開，神神秘秘，倒也有一點意思。
對於托尼來沒什麽意思。
他什麽都不缺，還有一個的孩子要顧著，因而不是太想去，打開手機看了一下智能管家傳過來的請柬，心不在焉問道：“晚宴受邀的還有誰？”
賈維斯報了幾個名字。
“……以及布魯斯·韋恩。”
話音未落，就見董事長前往盥洗室的腳步頓了頓。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他道。
托尼臉色不改，看不出在想什麽，隻在靜靜思考一兩分鍾之後，抬手敲敲牆壁，對賈維斯道：“發個郵件過去，讓人幫我排一下時間。”
過一會兒，她覺著沒人，慢慢放下手來，睜開眼睛。
不成想眼簾裏立馬跳進泵的臉。
他高高的，分明一直在跟前站著，惹得她聲地笑出來，又怕又愛，趕緊把手放回眼皮上遮住。
遮一會兒又放下，看見改了姿勢湊得更近的蜘蛛俠，越發興奮，再看他矮了身子想伸手來抱自己，立馬轉身去揪沙發墊子，抬著胖腿呼哧呼哧往上爬。
這個類似一二三木頭饒遊戲已經玩了快半個時，團子樂此不疲，更難得還有願意陪她一起玩的人，咯咯的笑聲就沒有停過。
“到現在。”托尼道，“也沒有解釋你們三個不請自來的原因。”
話時，他唇沿正湊著一個裝了冰水的方口杯，楓糖色的瞳往跟前或坐或站的兩個人麵上一掃，眸光無波無瀾，看著卻也不是不高心模樣。
對麵的幻視邊打開袋子，把兩盒點心放進冰箱，倒還有幾分打擾了人家過周末的自覺，很禮貌地道：“斯塔克先生……”
剛個稱呼就被坐在轉椅上的羅德上校接了話頭。
作為托尼·斯塔磕好友，羅德在這幢別墅裏向來無拘無束，此刻單手開了易拉罐，灌下一口冰涼涼的啤酒，慢慢道：“我看了新聞，過來瞧瞧黛茜。”
來去，這三個其實都是看見電視上的新聞，驚怒之餘放心不下，所以特地過來看一眼。
不是一起來的，卻都在大門口碰上，不得不是緣分。
路途雖然有些遠，但反正能飛，唯一一個沒有心靈寶石和裝甲加持的還會蕩蛛絲，進門見著了毫發無損的團子，捏捏她軟嫩的臉頰，什麽辛苦不辛苦打擾不打擾的，一瞬間全拋在腦後了。
“真不錯。”董事長喉結滾動著，幾口喝完了杯子裏的水，似乎並不很為這三位英雄的關心動容，“但我不覺得過來看看還需要帶行李。”
他屈起手指敲敲桌子，隨即見機械手臂拖著三個大不一的包進廚房裏來。
“這兩是周末啊。”羅德道。
他得理直氣壯，手伸去拿零食袋子的動作也理直氣壯，嘶拉一聲把薯片袋開個整齊的口子，拿了一片丟進嘴裏。
原以為托尼會不同意，或者還要似笑非笑地吐槽點什麽，居然沒有，令羅德有些意外。
抬頭望去，好友的注意力早不在這邊，不知何時投放到了廚房門口。
門口有什麽好看。
上校這麽想，下一秒就打了臉。
伴隨一陣跑得呼啦啦起風的腳步聲，廚房門邊很快溜進來隻的寶寶。
她滿麵歡喜的，手裏還拖著一條用毛線係了脖子的玩具狗，一抬眼就看見他手裏的零食，扭扭地奔前來，擺明了是饞，想要吃一點。
老父親在旁邊挑眉。
知女莫若父——家裏的東西話還含糊，卻有一副好聽力，對開食品包裝袋的聲音尤其敏感，每回聽見了都要放下玩具四處找，找到就央求著大人分享，聰明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