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順水外推
然後，他回答了，然後她再喚他的名字，然後他回答，然後重複。
然後，他感覺到自己的雙腿恢複了知覺，然後他看到了白悠悠。
她是短發，但是看起來也很亂，她還有眼屎，也跟高中時候的模樣有出入，但是他卻覺得好熟悉。
“你幹嘛一直轉過來？不怕老師罵你嗎？”他喃喃說道。
“清醒了。”白悠悠扭頭對著一個女人說道，然後那個女人走開，再帶了一個男人過來，那個男人拿著聽診器對著他各種檢查，然後對白悠悠說道：“他的狀況算是穩住了！
你們可得謝謝那位醫生，再晚一點啊，我看他的小命都有可能丟掉！都已經開始說胡話了幹嘛還在家裏呆著？早該來醫院了！
他看起來的樣子，比他實際的樣子，要糟糕很多！
哎喲！這還是位律師，急性心肌炎，急性腹膜炎，急性闌尾炎，淋巴結還腫大……我看了一下，除了腦子安好，其他的都惱火……
哎，你們做律師的，本來就跟我們醫生一樣，是個高危行業，怎麽自己的身體，還這麽大意勒？
哎，好好的，好好的！”
醫生走了，劉信函閉上眼睛，他難得這般躺在床上被人念叨，那感覺十分不優，但是他剛剛閉上眼睛，那白悠悠就開始呼喚他的名字：“劉信函！”
他倏地睜開眼睛，瞪著那女人——她難道沒有發現，他需要一個人靜靜嗎？
“醫生讓我喚醒你，不能睡著，雖然你的麻藥快退卻了，但是抱歉，我必須執行。”白悠悠看著他眼睛裏的火氣，解釋道：“你若是不想看到我，那我就去給你請護工，他們也會喚醒你的。”
“你……”劉信函想回嘴，但是他發現自己的聲音不在平時的位置，聲音也很奇怪，他全身的肌肉都很奇怪。
“你要醒著哦，我去給你倒尿。”白悠悠彎腰，端起一個盆子，快速地出了病房的門。
雖然他已經感覺到，他的身體發生了大的變化，但是他看到她端著他的尿出去，還是感覺到臉紅了。
他很遲鈍地紅著臉，很遲鈍地想著接下來要怎麽麵對他，然後他發現自己下半身根本是沒有知覺的——她從哪裏接到他的尿的？
他當然知道，他應該插了尿管。
他腦子很想死，但是他的身體不能執行這件事。
這樣想著，他漸漸感覺到了下肢開始恢複知覺。
白悠悠從廁所回來，將尿盆放到他的床下，看著他的表情，安靜地站在他的旁邊。
他很希望她出去，但是他又很慶幸她在這裏。
確切地說，他很感激，包括那個母先明。
因為他得急性闌尾炎都在他意料之外，更別說腹膜炎，急性心肌炎這些了。
他最近，是太累了，為了上庭，為了那個案子……
哦，對了，上庭的事……
他想到這裏，倏地瞪大了眼睛。
“他們三個來了，已經給法庭遞交了書麵申請，詳細說明了原因，據說案子肯定會延後，請你安心養病。”白悠悠看著他倏地瞪大的眼睛說道。
他聞言，瞪大的眼睛再瞪大，然後收了回去。
過了幾分鍾，他開口說道：“謝謝。”
“不客氣。”白悠悠平靜地回答道：“你腿有知覺了嗎？”
他點點頭。
“等完全有知覺了，告訴我。”白悠悠說道：“在這之前，不要睡覺。”
這回，他乖乖地沒有抗議。
她一直守著他，直到他出院。
他的同事都來醫院門口接他，大家紛紛感謝白悠悠，白悠悠卻並不見人影。
同事開著車載著他回家，他們看到白悠悠騎著電瓶車慢悠悠地往回走。
“要叫她嗎？”嚴律師問道。
“不用了，她現在需要一個人呆著，好好睡覺。”劉信函說道。
白悠悠睡了整整大半個白天和一整個晚上，第二天才開門。
她伸著懶腰，看見劉信函慢悠悠地從巷口走進來，手裏提著吃的喝的，一部分給了隔壁的母先明，一部分放在了她的吧台上。
然後劉信函像個老人一樣默默地坐在了她的躺椅上，開始看書，看的是《漢謨拉比法典》。
白悠悠也沒說什麽，開始吃他買的早餐，晃悠到母先明那裏，幫忙指導新招來的護士理順工作流程，然後很快就到了中午，然後他們接到了外賣，護士們十分開心地說道：“啊，劉律師人太好了，給我們訂這麽豐盛的外賣。”
白悠悠開始吃飯，才想起花錢的人可能沒吃飯，所以端著飯菜晃悠到隔壁，果然看到那個家夥睡著了，在她的躺椅上。
她走過去，將他輕輕喚醒，看著他睡眼惺忪的眼睛問道：“你要吃飯嗎？”
他搖搖頭道：“我等會兒點個粥，你們吃就好。”
她便沒再說什麽，自顧自地吃飯，而他繼續睡覺。
她吃完了將碗洗幹淨，別的人用的是打包盒，也不必洗碗。
母先明站起來在巷子裏散步，跟往常一樣，白悠悠跟了上去，
“你不守著他？”母先明問道。
“他是成人，我幹嘛一直守著他？”白悠悠說道：“而且剛剛吃得有些飽，所以走走，消化一下。”
“他們這個行業，畢竟都是在跟一些極端的事件相處，長期地，麵對這些，人是不太容易覺察到普通的感受的，像是七情六欲，可能都與常人有異。
所以他發病這麽厲害，他自己才認為是可以挺過去的吧！”
“聽起來，跟我以前的工作很類似。”白悠悠說道：“大腦的疲累導致的感覺鈍感跟身體的疲累造成的鈍感，竟然如此類似，是我十分意外的。
且他這次生病，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總覺得他的同事感覺很開心，開心什麽啊？
開心他死裏逃生還是感謝他終於病了？”
母先明聞言哈哈笑道：“大概是兩樣都有吧！就像那天，李青海打電話告訴我，說他現在跟我以前一樣，是個工作狂，他覺得小千快離開他了，因為工作量一大，事情一雜之後，跟自己最親的人說話都變了，截然不同。
他問我在這裏如何，我說倒是如常，他說幹脆他也過來，再跟我兩人倒班，哈哈哈哈哈……”
白悠悠看著母先明的側臉，雖然他笑得很晴朗，無半分憂鬱，但是她卻不免多想，是以沒有接話。
“呀，你去鋪子守著吧，他好像醒了。”
劉信函從躺椅上起來，他感到一陣風吹來，身上冷——這樣的天氣，他還能感覺到冷，也是見了鬼了。
他起來，發現白悠悠不在，他想去廁所，但是他不想用白悠悠的廁所，所以他出門，左轉，然後看見白悠悠跟母先明在散步。
“他不是孩子，我幹嘛要守著他？”白悠悠覺得母先明的話很荒唐。
“他雖然不是孩子，但是你不是覺得虧欠他嗎？這幾天守著他，不是為了還他的請義嗎？”母先明睨她一眼，看到劉信函走進巷子，回家去了。
“守著他確實是為了還他的情義，但是現在還守著他，就太猥瑣了，會招人煩的。”白悠悠說道：“我現在，跟你的境界一樣，對於這樣還來還去產生的親密跟曖昧，還是盡量避開的好。
萬一他哪天腦子不對勁，跟我似的，突然跟我表白什麽的，我該如何是好啊？
我便隻好學你了！”白悠悠一邊說，一邊翻著嫌棄的白眼：“哎，如今的男人，果然都奇怪得很！”
“啊，就跟你見過很多男人似的！”母先明笑她：“你跟我在一起的時間比較長，我們勉強可以算得上長期的親密關係，但是劉孝遠跟韓啟波，你們不算吧？
而這個劉信函，你連人家的臉都不記得……
除了我，你便沒有跟人發生長期的穩定的親密關係……”